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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開始,我勤於檢查,戳記似乎少了!但有一天我看到小個子的學生臉上有一個五指印,找出了打人的同學,當眾用藤條打了他屁股一百下。這位大個子的同學,一直到我離開都無法諒解我對他如此重的處罰,他表示是心情不好一時失控才會動手打人。我當時認為所有的暴力事件都來自於情緒失控,所以,打人是沒有藉口的。他回答我……老師也打人啊!
“以暴制暴”一直是傳統的管教模式,但暴力的管教,卻是最不好的示範和管教。因為,有形的暴力是傷害,無形的暴力傷害卻更長遠,精神上的暴力,如冷漠、孤立、敵對、輕視的傷害絕不小於肢體暴力。我經歷了好久才體會到,那些被摒棄在兩大派系外的同學內心的不安和痛苦!
在輔育院期間,我還發現個子小的同學,動作都很慢,原以為他們年紀小,反應不及。後來才知道他們一個人要洗四五個人的內衣褲和碗筷,大家有泡麵、零食可以吃,他們卻只能喝湯或撿別人吃剩下的,就連父母幫他們買的新內衣褲,都會被中途攔截,不是曬衣場的衣褲不見了,就是洗澡沒肥皂、刷牙沒牙膏、吃飯只能配菜湯,不能夾肉、夾菜吃……眼前這種種的不平,在我的內心裡形成了一種難以伸展的痛,成人監獄、看守所的陋規惡習,他們都學得惟妙惟肖。
正如我在犯罪學上所學到的犯罪理論所指出的,青少年無法從社會正常的管道得到認同,他就會轉向尋求社會的次文化認同。這些孩子和我的人生經歷有許多相似之處:無法適應學校生活、成績低下、人際互動差,都是學校教育挫敗的一群,又無法得到家庭的支援及認同,我幸運地有機會找出一條出路,而他們呢?現實社會中如何給一個國中、國小的中輟生一條可努力而有成就的路走呢?
我小的時候,學習不好,還可以去習藝,做雕刻、水泥工、裝潢、理髮之類的工作,三年四個月出師就有一定的社會地位。可現在的孩子都視做工為沒出息的苦差事,不甘心於此,但書又讀不來,只能流轉於遊樂場所,個子健壯的逞兇鬥狠、魚肉弱小;個子瘦弱的,只能等著被欺壓!公平何在呢?他們的未來何在呢?
我多次企圖激勵這些孩子用功讀書、重返學校,有幾位出院的同學,都短期留校又再輟學!我無法瞭解和預測,這些十幾歲的孩子,既沒有一技之長,又不能吃苦耐勞,十年後有了家庭、孩子,要如何去照顧他們的子女?而這些未能得到周全照顧的小孩,很有可能又再重蹈他們父親的覆轍!
犯罪不是來自遺傳,而是這些孩子無法透過接受教育來改變命運。經濟條件好的家庭,有更多的時間、資源給孩子,而這些迷途的孩子就是來自於資源不足的家庭。可是目前臺灣教育的改革似乎在拉大經濟優、弱勢者間的差距,我始終思考著這樣的問題:我如何把自己生命中的幸運,分享給這些迷途的孩子呢?
那時我找到了一個關鍵的問題,這些孩子受家庭的影響,幾乎都不擅長處理人際互動關係,尤其是受挫折或表達不同意見的人際互動模式。很多孩子習慣以粗暴的語言應付社會,減少了他們被社會接納、瞭解的機會。他們的成績、表現普遍欠佳,但如果懂得恭敬長上、友善同儕,他們仍有許多機會。因此我的第一步,是希望改善他們滿口罵人的“三字經”和不合己意就翻臉的不好習性。我試過用罰的方式,無效,改用鼓勵的方式,只要一週未講髒話即給獎,和老師講話,要用對密碼……“請”、“謝謝”、“對不起”;對長上要用“您”,給予服務機會要說:“這是我的榮幸!”幾周下來,孩子在嬉鬧中會彼此相互提醒要“禮貌”講話。但這些孩子是很難不講髒話的,一但情緒失控、滿口髒話即脫口而出。我們老師能做什麼呢?他們的髒話並無惡意,只不過是強調他不舒服的情緒而已。可是他們髒話一出口,連帶人的神情、舉止,都給人以不好的感覺,要讓這些孩子建立良性的人際互動模式,似乎有些困難!我的努力只能暫時改善這些孩子的語言習慣,對孩子的長遠影響似乎並不大。
有段期間我相當自責,上天給我機會服務這群迷途的孩子,而我卻不能發揮我的作用。我日後在電視媒體上,見到社會高層的民意代表,動不動就髒話滿口、摔東西、打人,我才理解這些孩子不能改變的真正原因之一,其實是社會品質的問題,教育能改變的事情是十分有限的,我才寬容了自己!
在這段時間,我見到了幾位頑強不肯受教的孩子,聰明靈巧地躲過老師的視線,欺小凌弱,小過不斷,在他們要出院時,我還特別叮囑……一個人可以欺騙全世界,唯獨不能欺騙自己,希望他們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