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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要遭難。她相信這些都是在聖書裡寫著的。所以每當她讀《聖經》的時候,即使讀不懂,她的臉也總是流露出憐憫、感動和歡欣的表情。
“你是哪個地方的人呢?”瑪麗亞問道。
“我是弗拉基米爾人。只是我很早就去了莫斯科,那年我才八歲。”
她們來到河邊。河對岸有個女人站在水邊,正在脫衣服。
“那是我們家的菲奧克拉,”瑪麗亞認出人來,“她過河去地主的莊園。找那裡的男管家。她盡胡鬧,愛吵架--真不得了!”
黑眉毛的菲奧克拉頭髮披散著,她還很年輕、健壯,像個姑娘家。她從岸上跳進河裡,兩條腿使勁拍打,在她的四圍掀起了一片浪花。
“她盡胡鬧--真不得了!”瑪麗亞又說一遍。
河上架著一道原木搭成的搖搖晃晃的橋。橋底下,在清澈透明的河水裡,成群的大頭圓鰭雅羅魚游來游去。綠色的樹叢倒映在水裡,樹葉上的露珠閃閃發亮。四下裡暖融融的,讓人滿心喜歡。多麼美麗的早晨啊!若是沒有貧窮,沒有可怕的、無盡頭的、哪兒也躲不掉的貧窮,大概這人世間的生活也像這早晨一樣美麗吧!可是隻消回頭看一眼村子,就會清晰地記起昨天發生的一切,於是由周圍的景色喚起的那份讓人陶醉的幸福感,立即便消失了。
她們來到教堂。瑪麗亞站在大門口,不敢再在前走。她又不敢坐下,儘管要到八點多鐘才打鍾做彌撒。她就一直這樣站著。
念福音書的時候,人群忽然動起來,給地主一家人讓路。進來了兩個穿白色連衣裙、戴寬邊帽的姑娘,身後跟著一個紅紅胖胖穿水手服的男孩。他們的到來使奧莉加大為感動,她一眼就看出,他們是上流社會有教養的、高貴的人。瑪麗亞卻皺起眉頭、沉著臉、沮喪地看著他們,彷彿進來的不是人,而是惡魔,她若不讓路,就要被他們踩死似的。
每當助祭的男低音宣讀經文的時候,瑪麗亞總好像聽到“瑪-瑪麗-亞”的喝斥聲,於是地不由得打起哆嗦來。
三
村裡人聽說來了客人,做完彌撤,不少人來到他們家。列昂內切夫家的人,瑪特維伊切夫家的人和伊利伊喬家的人都來打聽他們在莫斯科當差的親戚的情況。茹科沃村裡的所有年輕人,只要認得字,能讀會寫,都被送到莫斯科,而且只送到飯館和旅店當學徒(正如河對岸的村子裡年輕人只送到麵包房當學徒一樣)。這種風氣由來已久,還在農奴制時代就這樣了。那時有個茹科沃的農民盧卡·伊凡內奇,如今他已是傳奇人物,在莫斯科的一個俱樂部裡當小賣部的店主,只接受同村人來做事,這些同村人站穩了腳跟,又把自己的親戚叫來,安排他們在飯館和旅店當差。從那時起,四周圍的鄉民把茹科沃的村名都改了,管它叫“下人村”或者“奴才村”。尼古拉是十一歲那年被送到莫斯科的,由瑪特維伊切大家的伊凡·瑪卡雷奇為他謀了一份差事。伊凡·瑪卡雷奇當時在“艾爾米塔日”花園的劇場裡當引座員。現在,尼古拉對著瑪特維伊切夫家的人,說得頭頭是道:
“伊凡·瑪克雷奇是我的恩人,我得日日夜夜祈求上帝保佑他,因為多虧了他,我才成了體面人。”
“我的天哪,”一個高個子老太婆,伊凡·瑪卡雷奇的妹妹含著眼淚說,“他老人家,我那親人,現在一點音信都沒有了。”
“去年冬天他在奧蒙老爺家當差,這個季節聽說他到城外的花園裡做事……他老啦!從前吧,往往一個夏季,每天都能帶回家十來個盧布,可是現在到處都生意清淡,這下苦了他老人家了。”
那些老太婆和女人看著他穿氈鞋的腳,看著他蒼白的臉,傷心地說:
“你不是掙錢人了,尼古拉·奧西佩奇,不是掙錢人了!哪兒行呢!”
大家都喜歡薩莎。她已經滿十歲,可是長得很瘦小,看上去頂多只有七歲。別的小姑娘一個個臉蛋曬得發黑,頭髮胡亂地剪短,穿著褪色的長衫。她呢,臉蛋白白的,眼睛又大又黑,頭髮上還繫著紅絲帶,夾在她們中間顯得有點滑稽,好像這是一頭剛從野地裡捉回來的小獸。
“她會念書呢!”奧莉加溫柔地瞧著女兒,誇獎道。“你念一念,好孩子!”她說,從包裹裡拿出一本《福音書》,“你念一念,念給那些正教徒聽聽。”
《福音書》很舊,很重,羊皮封面,書邊已經摸髒了。書本有股那樣的氣味,就好像修士進屋來了。薩莎揚起眉毛,開始響亮地、像唱詩般念起來:
“‘有主的使者向約瑟夢中顯現,說,起來,帶著小孩子同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