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祖母和尼娜·伊凡諾夫娜當即去教堂安排做安魂彌撒。娜佳在各個房間裡走了很久,想了許多。她清楚地意識到,她的生活,正如薩沙期望的那樣,已經徹底改變;她在這裡感到孤單、生疏、多餘;這裡的一切她都覺得沒有意思,她同過去已經決裂,它消失了,像是焚燬了,連灰燼也隨鳳飄散了,她來到薩沙的房間,站了很久。
“永別了,親愛的薩沙!”她默唸道。於是在她的想象中,一種嶄新、廣闊、自由的生活展現在她的面前,這種生活,儘管還不甚明朗,充滿了神秘,卻吸引著她,呼喚她的參與。
她回到樓上房間開始收拾行裝,第二天一早就告別了親人,生氣勃勃地、高高興興地走了,--正如她打算的那樣,永遠離開了這座城市。
一九0三年十二月
34 演說家
一天早上,八等文官基里爾·伊凡諾維奇·瓦維洛諾夫下葬。他死於俄國廣為流行的兩種疾病:老婆太兇和酒精中毒。在送殯行列離開教堂前往墓地的時候,死者的一名同事,有位姓波普拉夫斯基的人,坐上出租馬車,去找他的朋友格里戈裡·彼得羅維奇·扎波伊金……此人雖說年輕,但已相當有名氣了。這個扎波伊金,誠如許多讀者知道的那樣,具有一種罕見的才能,他擅長在婚禮上,葬禮上,各種各樣的週年紀念會上發表即席演說。他任何時候都能開講:半睡不醒也行,餓著肚子也行,爛醉如泥也行,發著高燒也行。他的演說,好似排水管裡的水,流暢、平穩、源源不斷。在他演說家的字典裡,那些熱情似火的詞彙,遠比隨便哪家小飯館裡的蟑螂要多。他總是講得娓娓動聽,長而又長,所以有的時候,特別是在商人家的喜慶上,為了讓他閉嘴,不得不求助於警察的干預。
“我呀,朋友,找你來了!”波普拉夫斯基正碰到他在家,開始說,“你快穿上衣服,跟我走。我們有個同事死了,這會兒正打發他去另一個世界,所以,朋友,在告別之際總得扯些廢話……全部希望寄託在你身上了。要是死個把小人物,我們也不會來麻煩你,可要知道這人是秘書……某種意義上說,是辦公廳的臺柱子。給這麼一個大人物舉行葬禮,沒人致辭是不行的。”
“啊,秘書!”扎波伊金打了個哈欠,“是那個酒鬼吧?”
“沒錯,就是那個酒鬼。這回有煎餅招待,還有各色冷盤……你還會領到一筆車馬費。走吧,親愛的!到了那邊的墓地上,你就天花亂墜地吹他一通,講得比西塞羅①還西塞羅,到時我們就千恩萬謝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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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西塞羅(前一0六一前四三),古羅馬演說家,政治家。
扎波伊金欣然同意。他把頭髮弄亂,裝出一臉的悲傷,跟波普拉夫斯基一起走到了街上。
“我知道你們那個秘書,”他說著坐上出租馬車,“詭計多端,老奸巨滑,但願他昇天,這種人可少見。”
“得了,格利沙①,罵死人可不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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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格里戈裡的小名。
“那當然。對死者要麼三減(緘)其口,要麼大唱讚歌。②不過他畢竟是個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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②原文為拉丁文,但他說錯了。
兩位朋友趕上了送殯的行列,就跟在後面。靈樞抬得很慢,所以在到達墓地之前,他們居然來得及三次拐進小酒館,為超度亡靈喝上一小杯。
在墓地上做了安魂祈禱。死者的丈母孃、妻子和小姨子遵照古老的習俗痛哭一陣。當棺木放進墓穴時,他的妻子甚至叫道:“把我也放在他身邊吧!”不過她沒有隨丈夫跳下去,多半是想起了撫卹金。等大家安靜下來,扎波伊金朝前跨出一步,向眾人掃了一眼,開口了:
“能相信我們的眼睛和聽覺嗎?這棺木,這些熱淚漣漣的臉,這些呻吟和哭號,豈不是一場噩夢?唉,這不是夢,視覺也沒有欺騙我們!眼前躺著的這個人,不久前我們還看到他是如此精力充沛,像個年輕人似的如此活潑而純潔,這個人不久前還在我們眼前辛勤工作,像一隻不知疲倦的蜜蜂,把自己釀的蜜送進國家福利這一總的蜂房裡,這個人,他……就是這樣一個人如今已變成一堆骸骨,化作物質的幻影。冷酷無情的死神把它那僵硬的手按到他身上的時候,儘管他已到了駝背的年齡,但他卻依然充滿了青春活力和光輝燦爛的希望。不可彌補的損失啊!現在有誰能為我們取代他呢?好的文官我們這裡有很多,然而普羅科菲·奧西佩奇卻是絕無僅有的!他直到靈魂深處都忠於他神聖的職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