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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金娘”、“鼠麴草”、“蘭花蓼”、“通泉草”、“龍葵”、“睫穗蓼”、“紫花藿”、“香薊”……但可恨的山野永遠比書本豐富,此刻我仍然說不出鼻孔裡吸進的芬芳有些什麼名字。
有一種小花,白色的,匍伏在地上,毫無章法的亂開一氣,它長得那麼矮,恍如剛斷奶的孩子,猶自依戀著大地的母懷,暫時不肯長高,而每一朵素色的花都是它爛漫的一笑。
初春的嫩葉照例不是淺碧而是嫩紅,狀如星雨的芒萁蕨如此,尖苞如紡錘的雀榕如此,柔枝紛披的菩提如此。想來植物年年也要育出一批“赤子”,紅通通的,血色充沛的元胎。
終於,我獨坐下來,不肯再走了,反正“百草千花寒食路”,春天的山是走不完的。
整個山只專寵一個像我這樣平凡的女子,所有的天光,所有的鳥語,所有新抽的松蕊,所有石上的水痕,所有俯視和仰視的角度,所有已開和未開的花,都歸我一個人獨享——只因為我在。
記得小學三年級時,偶然生病,不能去上學,於是抱膝坐在床上,望著窗外寂寂的青山,心裡竟有一份巨大幽沉至今猶不能忘的淒涼,因為好朋友都在學校,而我偏不在。
於是,開始喜歡點名,老師叫了學生的名字,學生大聲回答:“在!”清脆而響亮的聲音彷彿不是回答老師,而是回答宇宙乾坤,告訴天地,告訴歷史,說,有一個孩子“在”這裡。
回答“在”字,對我而言,總是一種飽滿的幸福。
長大了迷上旅行,每到山水勝處,總想舉起手來回一聲:“我在。”
身為一個人,我對自己“只能出現於這個時間和空間的侷限”感到一種可貴,彷彿我是拼圖板上扭曲奇特的一塊小形狀,單獨看,毫無意義,及至恰恰嵌在適當的時空,卻也是不可少的一塊。
天神的存在是無始無終浩浩莽莽的無限,而我是此時此際此山此水中的有情和有覺。
在路旁坐久了,忽然從石頭上蹦來一隻土色的小蚱蜢,停在我的袖子上。我穿的衫子恰好也是自己喜歡的土褐色,想必這隻今春才孵化的糊塗小昨蜢誤以為我也是一塊岩石吧?想到這裡,我忽然端肅起來,一動也不敢動,並且非常努力地扮演一塊石頭,一時心裡只覺好笑好玩,竟不斷地告訴自己:“不要動,不要動,這隻小蚱蜢剛出道,它以為你是岩石,你就當岩石好了——免得打擊它的自信心。”
相持了幾分鐘,小蚱蜢還是跳走了,不知它臨走時知不知道真相,它究竟是因停久了覺得沒趣才走的?還是因為這岩石居然有溫度,有捶鼓式的音節自中心部分傳來而恐懼不安才走的?不管怎麼說,至少它一度視我為岩石,倒也令人自慰。
懷著獨擅專寵的竊喜,我一面步下山徑,一面把整座山的豐富密密實實地塞在背袋裡。
有一件事,我不知道該怎麼說才能講清楚。我曾手植一株自己,在山的巖縫裡。而另一方面我也盜得一座山,挾在我的臂彎裡。(挾泰山以超北海,其實也不難呢。)如果你聽人說,今年春天我在山中走失了,至今未歸,那句話也不算錯。但如果你聽說有一座山忽然化作“飛去峰”,杳然無蹤,請相信,那也是絲毫不假的,而且,說不定它正是被我拐去。
我知道有人守候著我
皇冠
安克強
想你已成為機械化的公式,沒有任何特殊儀式,也無須刻意經營,隨時隨地會突然湧現一個名字、一個形象、一個聲音,讓自己柔柔有了心痛,摻雜幸福的感覺。
尤其是在這樣的日子。
莫名其妙的一場漫雨,一陣撲撲突如其來的過堂風。
並非貪戀相處時的歡愉,也不是描摹未來虛幻的美夢,只是僅僅知道有那麼一個人,在一個遙遠而陌生的地方,和你有著共同的情愫、共通的心願。不過想再緊握她的手,再親炙她的吻,和她再去趕場電影,靜靜聆聽一首曲子,相擁旋舞;然後四目交接,淺淺一笑。
你過得好嗎?忙碌的生活、繁重的課業、單調的作息、短暫的睡眠,怕你熬不過來這些折騰,令我憂心忡忡。至於我一切仍舊如昔,只不過活得帶勁多了。我試著去改換自己的生活步調,推卻一切多餘的應酬,因為我必得騰出心中全部的空隙去安裝你的一切,不想浪費太多瑣碎無謂的牽掛來佔據我對你的思念。所以我寧可早些回家,窩在房裡聽帕格尼尼的協奏曲,給你寫信。”“我今天想告訴你的是今晚我回家,走在山徑斜坡,月如盤玉,在如棉的雲絮中隱隱綻暈。我努力思索詩裡的意象,卻只蒐羅出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