猜火車提示您:看後求收藏(奇妙書庫www.qmshu.tw),接著再看更方便。
,我的手再按到指板上時聽到琴絃沉重結實的聲音,它們少了些靈活,不聽命於自己。慢慢的,再看到那把琴時覺得它像一個具體的夢。
門德爾松的E小調也像夢……藝術在某個時期是奢侈的。當我在打麥場上重複著揚場的動作而記起《引子與迴旋》的旋律時,我輕聲哼著,在節奏中舉起木鍁,看著飽滿的籽粒散開落下,再揚起再落下,一時體會到想象的生活離我們是多麼遙遠。
門德爾松還在行進著,不必擔心有樣板戲的樂段插進來……一個傍晚我被叫出宿舍,冷麵人對我說:夾上你的琴,去團部報到,排練樣板戲,這是一項光榮而艱鉅的革命任務,明天就去。回到宿舍先把那琴取下來,擦抹了一遍,琴絃松著,上緊的時候,我聽到琴箱中嗡地一聲,像是醒來的哈欠。弦對準了,放下琴,我看了看自己的手,依舊有繭子,只是那玩意兒已從指尖換到了手心。
《智取威虎山》中,打虎上山一場有很長的前奏,十六分音符快而密集。這威猛的樂段當然不是一把小提琴就可勝任的,因陋就簡,所有的樂器都入了進來,演奏時我彷彿聽到零亂潰散的隊伍從空中逃過。除了竭力的無奈外,沒有音樂。說這不行,可能所有的樂器都要從音階練起。沒有人理會,一支要在11天時間中排出一部大戲的隊伍完全有理由不聽什麼練習曲這套話。戲排出來了,這是一種情感的奇蹟。
門德爾松變幻著,愈加明麗,搖曳……不是什麼時候都可以門德爾松的。那天演出後休息,我在一棵柳樹下先拉著練習曲,感覺手指已恢復如前。我試著拉起門德爾松,那樣地投入,像個又看到希望的人。來視察的宣傳股長聽到了,他問:你這個手提琴(他一直把小提琴叫手提琴)拉的是什麼調調?我回答了。他問:門德爾松是什麼人?我回答了。他說,怨不得呢!聽著像資產階級酒吧間裡的臭調調。閒了為什麼不拉打虎上山?為什麼不拉痛說革命家史,江河水?閒了學學二胡,那玩藝離人民近。
他提到了二胡和人民,那樣正義。我無話。收起琴時,我看著那琴僵直地躺下,像被收殮的屍體。
從那一天起,我開始記日記了,每天在上鋪的角落,將存積在心裡的東西寫出來,不管多晚,哪怕只有一行,我要寫。我開始迷戀那張可以安放心情的白紙,那些文字甚至比音符更能安慰我,它們無聲,只有我一個人能聽到。在快寫完一本時,日記被一個上海知青偷看了,他在日記本中夾了一張字條:“看完你的日記非常感動,你說了好多我想說的話,希望你把日記堅持寫下去,只是不要寫得太露。此致,革命的敬禮!知名不具。”
想起來他該是讀我文字的第一人,也是第一個鼓勵我的人。我知道他說的太露是什麼意思。這之後我有時用詩的形式來記日記,我只記一種心情,那時我曾寫出過:風,凜冽的白髮。這種現在看來極為做作的句子。
我以一種完全的自覺開始了寫作。這不同於拉小提琴,寫作沒有樂譜可以參照,我也從來沒有夢想著有一天能夠把寫作和生活連在一起。更多的是交談,與一張白紙對話,每次把一些文字從心裡交出來時,那種自話自說的語流很能打動一個想說什麼而又無法說出的人。就這樣一直寫到離開了北大荒。
現在看那只是一個開始。這一開始確實與放棄小提琴有關,但我至今也不能承認就是那個事件決定了我現在的道路。
1977年我回到了北京,25歲。有各種各樣的可能在等著我。實際上我也做了很多的嘗試,我3年的時間我一直為過那種安穩平常的生活而努力著。3年過去後,我回到了寫作,全身心地進入,那種迷戀的程度使熟悉我的人都疑惑。我曾在一篇談創作的文章中說到:一個30歲還要來寫詩的人,必定有其迫不得已的原因。這原因一直到現在我還不很清楚,但我知道與生活有關係,與生命有關係。我願意接受一種說法:寫作的人命定了要去寫作,不論經歷什麼樣的生活他都會這樣。
十幾年過去了,詩歌進入了生命,選擇了她,我至今唯有感恩。
在走出地鐵的時候,門德爾松消失了。想到藝術,突然覺出她從來就沒有停頓過,也不會被什麼事件所中斷,就像此時,左手的指尖沒有了繭子,右手握筆的地方卻長出了肉墊。
因為有了秘密
一個女大學生的手記
曹明華
她感覺,你的目光,彷彿深沉了;你的心地,似乎寬容了……或許,因為有了秘密?
是的,因為,有了秘密。
像往常一樣,你又輕輕地、輕輕地扯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