猜火車提示您:看後求收藏(奇妙書庫www.qmshu.tw),接著再看更方便。
小毛和菊子幹嘛呢,寫不下去了。黃小毛的父親和菊子的父親看到了,彼此笑一笑,怎麼樣,做個親家吧?又笑一笑,看一看那些墳塋,想想自己小時候在樹上畫字的情景,輕輕嘆一口氣,這光陰過得也真快呀!青煙漸漸漸漸飄散了,鞭炮聲漸漸漸漸稀落了。女人們滿山喚孩子:“小毛,回家啦!菊子,下山啦!”小毛從草叢裡鑽出來,頭上戴了一頂野草編的綠草帽;菊子悄悄站在了母親身後,兩腮上多了一層山腮脂抹的紅暈。
一家人下山了。女人肩上擔裡多了孩子脫下的毛衣;男人們的步子有些晃;男孩兒手裡持了一支山蘆葦,駕駕駕,想象出一匹馬奔了下去;而小女孩光光的雙眸,不知照哪個山頭看。
遙遙地,就望到了自己的家,家門前的那株葉子紅紅的石榴樹。樹下站了老人,袖著手,駝了腰,站在一片暖暖的陽光裡。□
他也有過輝煌
《文化週報》
雨東
他木訥,寡言。作為他的兒子,將近半個世紀的生涯裡,我從未聽他一連講五分鐘的話。平時,偶或冒出一兩句,也純屬就事論事,而且必定有一句是“媽的×”,外人聽了,以為他是罵人,其實不是,那是他的發言前奏,累計起來,這類“前奏”要佔他全部語言的三分之一以上。
本來話就不多,加上夾雜這類不中聽的口頭禪,因此與人交談很不順暢。或許正因為如此,他極少與人交往,幾乎沒有朋友。退休之後,寓居合肥有十多年了,除了原單位曾兩次派人登門慰問,再也沒有人來看過他。
母親去世後,他更加孤獨了。我和妻子反覆設法讓他和我們同住,幾次努力,均告失敗。他早年在長江航道部門看訊號燈,工作地點不是荒郊,就是水上,長期隻身獨處,習慣了。人多的場合,他嫌煩,別人交談,他無法參與,也懶得插話,漸漸地,覺得還是一個人自在。他獨居一處,一日三餐,自食其力,從不與鄰居交往,全部樂趣在於一臺12寸黑白電視機,只要熒光屏上有影象,不論內容,他都看。近幾年來,耳朵和眼睛都不好使,他終日佝僂著腰,緊緊貼著電視機,直到電視臺道“再見”。
夏日炎熱,他時常獨自坐在機關門口納涼,默默地,一連坐上好幾個小時。人們在他的身邊走進走出,沒有誰同他打招呼,可他也從不與別人打招呼。
其實,父親也有過輝煌。據我所知,至少有兩件事稱得上輝煌。一次是我聽說的,一次是我親眼見到的。
我讀大學時,有年放暑假回到安慶,航道部門的領導找到我,要我替父親寫一篇“活學活用”的材料,並給我講了一件事。原來,父親所在的船隻疏浚航道時,曾在馬當水域發現一顆水雷。水雷吊出水面後,需安放在一隻舢板裡,然後運到陸地上銷燬。水雷是戰爭年代遺留下來的,在水下安睡多年,起吊或搬運,磕磕碰碰,一旦驚醒,後果不堪。誰去駕駛舢板?沒有人吭聲。一聲“媽的×”,打破了良久的沉默,“我年歲大了,我去!”他不慌不忙地卸吊,安置,駕駛,搬運,直至水雷安全著陸。“你父親真了不起,我們都替他捏一把汗,可他一點也不害怕,從容操作,非常嫻熟。”那位領導人激動地說,他還給我看了一幅照片,那水雷圓圓的,黑乎乎的,體積比人還大。事後,我問父親,當時你怎麼想?“媽的×,總得有人上。”此外,再也無話。單憑這麼一句,叫我如何寫“活學活用”?即便我發揮想象寫了。我想,他也未必肯上臺講。
“文革”期間,社會上發生武鬥,我“逍遙”到南京,其時適值父親的船泊在南京修理,我便住在他們船上,每天以游泳為樂。一次,我從甲板上躍入江裡,另一位船員也躍入江裡。那船員的姓名我忘了,只記得他很胖,入水好大一會,還不見他出水。起先,我還以為他有意潛水,不由暗暗驚羨他的水性。可是,時間越來越長,我疑惑了。這時,只聞“撲通”一聲,一個人影從船上跳了下來,迅速潛入水底,過了一會,在下游幾十米處,冒出兩個人,確切地說,是一個人夾拖著另一個人,逆水而上,遊近船舷,在其他船員幫助下,一起上了船。我認出了,其中一個就是我父親。原來,胖子船員跳入江裡時,腦袋撞在水下的鐵錨上,昏了過去。
是父親救了他。這是我第一次看見父親下水,這之前,我從不知道他會水,我小時候在江邊玩水,他發現了,總是拿棍子來打,我一直認為他是旱鴨子。那年,父親”“是54歲,祖母還健在,我同祖談起救人之事,她老人家才說:“你父親水性可好啦,小時候放牛,能遊過長江呢!”然而,這一切,父親從來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