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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柴,想不起。他從燃旺的灶門口抬起頭來,望著媽媽。
媽媽說:“我家魁先娃生日。”
盧魁先笑了。笑中帶一絲苦澀。三年前大足龍水湖邊,也是碰上自家生日,卻一頭撞上了張鐵關的槍口。
向晚,姜老城正要關上北門,聽得身後有人問訊:“老兵,請問一聲,楊柳街盧志林家怎麼走?”
姜老城回頭看,一眼看出這是一個青年學生,姜老城一指楊柳街方向,說:“到了街口,你就問盧麻布家在哪兒,無人不知!”姜老城放學生出城後,關上城門,隨口哼出一句川劇唱詞:“好丫頭……”
正唱得心頭酸揪揪的,戲詞兒被馬蹄聲打斷,回頭再看,一隊差人,擁著一架滑竿,滑竿上坐的是衙門吳師爺,直奔城門洞。姜老城趕緊重新開了城門,放他們出城。差人中有他的拜把子兄弟週三,腳下緊趕,週三弟也只繃緊了臉向他點一個頭算是打過招呼。
姜老城接著前面的雅興,口中哼哼:“若共你多情小姐……”
他戛然而止,按照慣性,用川劇說白腔道出自己的內心獨白:“週三他原本是死牢牢子,今日裡他抽了差出城抓人?看起來此案情十萬火急十分當緊!只是——那書生前腳出門,吳師爺後腳攆到!觀其架勢,似要對書生不利。測其行速,幾步路就逮得住那書生。十萬火急,師爺卻遲遲不肯下手,莫非是將軍欲以巧勝人,盤馬彎弓故不發?莫非是放長線要釣大鯉魚……這大魚莫不就是盧——”
姜老城一愣,望去,吳師爺正帶領差人,一路潛行,隔著百步,不即不離,遠遠跟蹤在胡伯雄身後……
掌燈時分,父親已經到家,全家人正圍定當年那張飯桌,孩子不少,一個個都已長大。
盧茂林一指當中臘肉碗,說:“來,今天我們給魁先娃做生!”
門外傳來問訊聲:“請問,這裡是盧志林家麼?”
盧志林站起,望去。胡伯雄出現在門口,盧志林不識。
“小盧先生!”胡伯雄卻一眼望見盧志林身後的盧魁先。
“胡伯雄!”盧魁先從桌前站起,迎到門口問道:“怎麼找到我家的?”
胡伯雄亮出手頭那份《群報》。
於是,一家人拉了胡伯雄入席,母親見胡伯雄吃下一筷子菜,問:“有鹽沒得?”
“唔,好像淡點鹽!”胡伯雄說。本來他還是有意學了鄉下人的口吻,說“淡點鹽”,不像城裡人說“差點鹽”,可是他哪裡曉得,當鄉下人席上問客“有鹽沒得”的時候,這樣回答是犯忌的。川省處內地,海鹽來得不易。省內雖有自貢出井鹽,但鄉下人又哪裡買得起。是以做菜時,惜鹽如金。問客一句“有鹽沒得”,純屬客套話。分明就是沒得鹽,不得不過這沒鹽沒味的日子。當時的四川鄉下農家,菜裡湯裡,沒鹽,就叫沒味,有鹽,就叫有味。所以有句川話,叫“寡淡無味”,另有一句,叫“有鹽有味”。俗話說“吃在中國,味在四川”,川菜在全國諸大菜系中,最講調味。誰想到,川菜也曾落到過連“鹽味”都沒得的地步。
胡伯雄答了傻話,知情後一臉尷尬,此時,就聽得一聲斷喝從門外傳來:“給我拿下這個湖北熊!”
吳師爺率眾闖入盧家。衙役便要捉拿胡伯雄。
盧魁先擋在胡伯雄身前:“請問吳師爺,今年何年?”
“民國五年。”
“好說!吳師爺,如今早已不是你那大清朝,你還想逞當年威風走從前老路?”
吳師爺不由分說,指著盧志林:“胡亂抓人?還有他!”
盧魁先質問:“罪名?”
吳師爺一笑:“果然是省城讀過書,上海淘過金的,我就猜你要問——罪名!這罪名嘛——”吳師爺望著盧魁先身後,冷笑道:“就著落在他頭上!進了衙門,升了大堂,自然讓你知道個明明白白。”吳師爺變臉,喊一聲:“帶走!”
盧魁先:“慢!聽口音,師爺是江浙人?”
“紹興!”
“好一個紹興師爺!”
“你識得紹興刀筆師爺就好。你要再擋道,我連你一起鎖了帶走!”吳師爺道。
盧魁先身形一動不動,用大足刑場掙回的一條性命,橫擋在大哥與老友身前:“不說罪名,休想帶人!”
吳師爺從週三手頭抽出那枝備下的火把,繞過盧魁先,繞過盧志林和胡伯雄,向堂屋八仙桌上那盞油燈上點燃了:“喲,還有臘肉吃?”
他伸出右手,將小指頭上留著的長指甲伸直了,像一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