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篩子,終於輪到吏部?
好在顧指揮此行不是找茬,也不是抓人,而是為楊瓚“遞假條”。
“有言楊御史行事不羈,身為御史,卻同錦衣衛過從甚至密,果真不是虛言。”
許郎中站起身,活動兩下手腳,暗道,萬幸,虛驚一場。
剛剛升調回京,便遇上錦衣衛,恐非吉兆。
“錦衣衛且不算。”王郎中道,“許兄外任九年,久在貴州,怕是不曉得京中情形。這位楊御史實非尋常人。才具斐然,一言一行皆非同一般。”
“哦?”
許郎中早聽過楊瓚大名,正愁在京城沒有根基,打探不到訊息,尋不到可靠的門路。聽同僚主動提起,立刻打起精神。
“內中詳情,在下確不曾聞,還請王兄指教。”
“指教不敢當。”王郎中道。
“兄臺入京述職,時日不長,鎮日在部中忙碌,知曉的定然不多。兼楊御史奉聖命北上,在薊州抵禦韃靼,自去年至今,數月未在京城。每有訊息,也是北疆軍情。許多事情,尋常不言,自無從得悉。”
“煩請王兄細說。”許郎中拱手,誠心求教。
見許郎中現出幾許迫切,火候已到,王郎中不再賣關子,繼續道:“這楊御史,是弘治十八年探花,與兵部郎中謝丕,國子監司業顧晣臣同列一甲。”
“不及弱冠,少年登科,僅翰林學士文淵閣制誥楊廷和可比。”
“一篇論商,殿試大放異彩。”
“先帝甚愛其才,欽點一甲探花,並金口賜字,贊其美玉良才,國之棟樑。不拘年歲,敕其講讀弘文館,與皇太子讀書,幾番恩賞。”
“大行之前,更賞下金尺。”
說到這裡,王郎中加重語氣,“其聖眷,甚過狀元榜眼。”
“嘶——”許郎中倒吸一口涼氣。
“楊季珪由翰林入仕,立身朝堂,為官不到三載。先往江浙剿匪,後至薊州抗敵,立下功勞無算。由翰林院編修連升數級,今至正四品僉都御使,遠在你我之上。”
“廠衛之餘朝堂文武,無非天子鷹犬,避之唯恐不及,遑論結交。偏這位楊御史特立獨行,同錦衣衛莫逆,更與兩廠提督交好。”
“據言,御前幾位大伴,都同其略有交情。”
“為人處世,手段非凡,文武兩班都要甘拜下風。”
說到這裡,王郎中再次頓住,幾步走到視窗,確定文吏離得遠,左右值房也是門窗緊閉,方才回身,壓低聲音道:“朝堂之外,縱然是閣老,覲見聖駕也非易事。換成這位,手持御賜腰牌,直入乾清宮!”
“什麼?!”
許郎中滿面驚訝,驚呼一聲,似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王郎中難免有一絲得意,卻沒表現在臉上。話鋒一轉,道:“我與兄臺是同榜,也算半個同鄉。將出肺腑之言,如有冒犯,還望兄臺莫怪。”
“王兄請講。”
“如你我這般,寒門起身,座師告老,同榜同鄉多是碌碌,左右並無可幫襯之人。”
許郎中默然。
顯然,王郎中所言俱是實情,也是他的痛處。
“雖官居五品,可立朝聽政。然欲晉身顯達,仍是不夠。”
潛臺詞,自身持正,勤於公務,博取官聲,只是基本。尋求門路,結交朝中也是必須。
被道破心思,許郎中現出幾分尷尬。
“賢弟是好意,我又豈是矇昧之人。”
“如此,我再同兄臺說幾句實話,”王郎中道。
“楊季珪得道兩代天子看重,聖眷正隆。本身有實才,堪謂王佐之才,將相之器。行事卻非同我等。除同年同榜,不喜結交文人。反同廠衛武人,乃至勳貴頻繁走動。”
許郎中蹙眉,沒有表示意見。
王郎中眼神微閃,道:“兄臺可知,他在京中並無私宅,至今借居長安伯府。”
“長安伯……可是方才離開的顧指揮使?“
“正是。”王郎中點頭,道,“其行事如此,兄臺如要投帖拜見,還需三思。”
先時一番剖析,字字句句極是清楚。最後一言,卻頗有些模糊。
三思為何?
立下決心,與之保持距離,堅定文人“清正”;亦或為拓寬前路,拋卻顧忌,與其並軌而行?
無論選擇哪種,都需仔細衡量。
至於不偏不倚,立在中間線,無異於放棄前途,實不可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