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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一邊走,一邊閒話,刻意避開演武場中所見,話題繞得有些遠,時而答非所問,話不對題,也是一笑置之。
申時正,楊瓚回到翰林院。
走進值房,正想喚文吏送火盆,忽見丘聚急匆匆行來,二話不說,只讓楊瓚快些隨他進宮。
“天子召見,楊侍讀快些!“
天子召見?
楊瓚挑眉。
看丘公公的樣子,十有八九,朱厚照正在發火。
撓撓下巴,天子氣不順,乾清宮的中官必到翰林院。
該嘆氣,還是該感到榮幸?
想歸想,天子有召,終究不能耽擱。
放下手頭事,向對面值房的謝丕打過招呼,楊瓚戴上雨帽,披上罩袍,隨丘聚離開翰林院,直往宮中。
彼時,朱厚照正在東暖閣裡大發脾氣。
筆墨紙硯摔了滿地,金制香爐滾到角落。谷大用和張永輪番勸說,半點效果也無,反讓怒火燒得更熾,幾乎要從東暖閣燒到西暖閣。
“陛下,龍體要緊!”
砰!
“陛下,小心!”
啪!
“陛下,那是龍山鎮紙,您最喜歡的……”
啪嚓!
“陛下,注意腳下……哎呦!”
“陛下,玉如意是先皇留下,不能摔啊!”
砰!
噼裡啪啦!
站在暖閣門前,楊瓚除下雨帽,一邊擦臉,一邊認真考慮:是否等上半個時辰,待天子把暖閣裡摔得差不多,再請中官通報?
雖有避事之嫌,至少能保證生命安全。
奈何天不從人願。
已將楊瓚當成救命稻草的丘聚,不等前者出聲,三步變作兩步,進入暖閣通報。
幾息過後,暖閣裡終於安靜下來。青著額角的張永迎出,道:“楊侍讀,陛下宣。”
楊瓚頷首,邁步走進暖閣。
半米不到,忽然停下。
恍如颱風過境,景象委實太過慘烈。滿目盡是碎瓷斷玉,連下腳的地方都沒有。
“臣楊瓚,拜見陛下。”
尋到瓷片少的地方,楊瓚勉強近前,跪地行禮。
“楊先生無需多禮。”
朱厚照坐在御案前,雙腿支起,雙手交攥,肘部搭在膝蓋,胸口急劇起伏,顯然怒氣未消。
張永和谷大用幾人不敢出聲,小心撿拾地上碎片,儘量清理乾淨,不留一星半點,以免劃傷朱厚照。
清理得差不多,楊瓚又走近些,如往常一般,陪著天子席地而坐。
“陛下喚臣來,可為演武之事?”
“恩。”
朱厚照點頭,聲音中仍帶著火氣。
“聖祖皇帝和太宗皇帝之時,兵多將廣,人才輩出,京衛邊軍互為應援,橫掃北疆南域,衝堅毀銳,所行披靡,何等精銳!”
楊瓚沒有說話,此時此刻,他也不需要說話。
“每觀太宗皇帝陣圖,朕都覺激動萬分。遙想當年,大軍行處,旗鼓相望;大纛一起,鳥驚魚散。何等聲勢!”
握緊拳頭,朱厚照聲音漸沉。
“演武之前,朕不是沒想過,今日京軍,必不如永樂年間。只是,朕萬萬沒有想到,會是這般不堪……”
接下來的話,朱厚照沒有出口。
抿了抿嘴唇,楊瓚完全可以想象,滿懷希望的少年天子,看到演武場中的慶幸,無異被當頭澆下一盆冷水,憤怒不假,更多的怕是失望。
憤怒可以安撫,失望該當如何?
兵為邦捍,國威出於此,君威借於此,民望仰於此。
當今大明,北有強鄰,三天兩頭叩邊打穀草;沿海有倭寇,同奸人裡外勾結,每上岸,必要搶劫殺人,禍害百姓;西南盜匪屢剿不絕,更有土官趁機作亂,官軍疲於應付。
除此之外,各揣心思的藩王,同是不小的隱患。
思及種種,朱厚照的憤怒不難理解。換成他人,一樣會怒火沖天。
京衛疏於操練,將官不堪用,是其一。兵部欺上瞞下,有糊弄天子之嫌,是其二。
每年撥至軍器局的銀兩不在少數,到頭來卻是用“木器”搪塞。
錢都到哪裡去了?
無需深想,也能猜到幾分。
弘治年間,“裁汰京衛老弱”便著為令。
時至今日,該裁的未裁,該革的未革,反倒是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