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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重接過銅錘,楊瓚行到牌坊正面。
自兩根石柱上望,掃過刻有探花字樣的石牌,凝視精心雕鑿的花板,知曉這座牌坊耗費族人多少心血,難免生出幾許愧意。
然而,為全族安穩,也為今後考慮,這座牌坊不能留,必須拆掉!
“四郎?”
楊瓚凝望花板,遲遲不動。族長不得不出聲提醒:“時辰要過了。”
族裡老人請陰陽生看過,這個時辰最適拆坊,再遲恐不合宜。
“是。”
壓下驟起的情緒,按照族長指點,楊瓚用足力氣,揮舞起銅錘,對準一根石柱狠狠敲下。
鈍聲回想,仿似鐘聲。
再看石柱,別說磚塊,連搓石粉都沒刮下來。
族長皺眉。
“再敲。”
楊瓚點頭,掄錘。
當!
鈍聲之後,石柱巋然不動。
“再敲!”
噹噹!
“繼續敲!”
噹噹噹!
幾次之後,族長嗓子冒煙,楊瓚雙臂痠軟,總算從柱上砸下巴掌大的一片。
楊瓚呼呼喘氣的當,族中選出的幾個壯丁上前,搓搓雙手,掄起銅錘鐵鏟,叮叮噹噹鑿了起來。
片刻間,石粉飛揚,石柱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細,傾斜。
“讓伯父見笑了。”退後幾步,擦去額上汗水,楊瓚笑得無比干戈。
丟人,兩輩子從沒這麼丟人!
“四郎讀書做官,不用下田,沒把子力氣也算不得什麼。”
族長收回銅錘,單手提著,無比輕鬆。時而還揮動兩下,似對楊瓚的費力感到奇怪。
楊瓚抖著胳膊,顫著雙手,默默轉頭,無語淚流。
自今起,五碗增至六碗,可能多幾分希望?
眨眼間,兩根石柱俱被砸倒,花板石匾都沒留下。
“吊過往生人的繩子,不能留!”
族中老人發話,壯丁再次揮舞銅錘,肌肉隆隆鼓起,將雕鑿有花鳥的石板砸成碎塊,裝入藤筐,蓋上粗布,只等運入山中深埋。
“時辰到,開祠堂!”
牌坊清理乾淨,石基都被挖出運走,半塊不留。
祠堂前留下兩個深坑,族人排成列,穿過坑間窄路,入祠堂跪拜。
族長和老人在前,楊樅楊瓚父子在後。
族中男丁依輩分年紀分離,在祠堂內跪拜。族中女子孩童候在祠堂外,未有特例,不可越過半步。
楊廉被母親帶來,本該隨同輩兄弟跪在最末。未等分香,卻被族長遣人領至最前。
未知內中緣故,楊嚴氏望著兒子,心頭髮緊。驚疑不定之下,險些起身衝入祠堂。幸虧被族長家的兒媳攔住,才沒破了族中規矩。
“莫要擔心。”楊劉氏按著楊嚴氏,壓低聲音道,“你公公和小叔都在前面,還能害廉娃不成?你要是壞了規矩,犯了忌諱,才會讓廉娃在長輩前落不是。”
“可……”
“聽我的勸,千萬別犯糊塗!”
楊劉氏不鬆手,連聲叮囑。楊嚴氏面上被勸住,退後兩步,望著黑黝黝的門內,仍是心焦。
先祖牌位前,楊瓚依照老人吩咐,跪在蒲團上,先上香後磕頭。
禮畢,族人帶過楊廉。
“瓚有言告於祖宗,還清諸位長輩做個見證。”
牽過楊廉,握著冰涼的小手,楊瓚深吸一口,朗聲道:“列祖列宗在上,男瓚於堂前立誓,今生不娶,不續子嗣!”
“四郎!”
此言一出,眾人皆驚撥出聲。
“你這是做什麼?”
“兄長之死,瓚難辭其咎。”
楊瓚端正神情,聲音愈發堅定。
“瓚今在列祖列宗前立誓,長兄之子既瓚之子,瓚必當視如己出,撫其成人,育其成才。欲考功名,瓚定傾囊相授,助其科舉。欲為閒翁,必為其擇良婦,置田產,傳續家業,綿延血脈。”
“四郎!”
楊瓚聲音一頓,急著道:“族人之恩,瓚永銘於心,絕不敢忘!”
“自今之後,凡族中驅策,置祭田,辦族學,孝老人,愛孤獨,力所能及,絕無推脫。然族人如有違法,行仗勢凌人之舉,瓚亦將秉公論斷,交有司嚴懲,絕不徇私情!”
“祖先當前,瓚立此言,諸位長輩可證。有違此誓,必應天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