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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看見,他什麼都沒看見!
大堂內,牟斌負手而立,怒意昭然。
繃緊的面頰,握緊的雙拳,無不在表明,牟指揮使的怒氣值正直線飆升,隨時可能噴火。
“膽大包天,當真是膽大包天!全都該殺!”
先時得報,牟斌並未放在心上。
區區盜匪,抓起來處置便罷。
哪裡會想到,“疑犯”“苦主”均來頭不小。前者是流民逃戶,落草不算,更成了海匪,禍害一方。後者私結倭人海盜,賄賂府衙通判,衛所文吏,暗中傳遞訊息,大行不法之事。
這且不算,事涉沿海衛所,疑有錦衣衛鎮撫欺上瞞下,知情不報,當真如兩巴掌甩在牟斌臉上,留下通紅的掌印,十天半月無法消掉。
氣憤,惱怒,羞恥,自責。
各種情緒交織在一起,牟斌恨得咬牙切齒。
自接掌南北鎮撫司,尚未出過此等紕漏,栽這麼大的跟頭。
一旦查證屬實,哪怕為堵住悠悠眾口,保住錦衣衛的名頭,天子的顏面,他也當自摘烏紗,乞致仕。
廠衛名聲不好,牟斌努力半生,萬事謹慎,才得今日局面。
此事傳出,諸般努力都將付諸流水。
牟斌氣很已極,握緊拳頭,猛然捶在桌上。
砰的一聲,兩指厚的木板應聲而裂,碎木落在地上,發出聲聲鈍響。
“查!”牟斌咬牙,道,“北鎮撫司不動,由南鎮撫司派人,必要查個清楚明白!凡有涉及其中,絕不輕饒!”
牟斌發這麼大的火,趙榆顧卿都有些吃驚。
“指揮,屬下以為,不可如此大張旗鼓。莫如先遣北鎮撫司緹騎暗中查探,握住實據,再行論斷。”
每隔幾日,即有北鎮撫司緹騎出京,暗中南下,尚可瞞住一段時間。若直接由南鎮撫司派人,必引來朝中目光。引來言官彈劾,事情發展再難掌控。
“指揮使,謹慎為上,還請三思。”
正月裡,為革鎮守太監及京衛冗員一事,天子和朝中文武僵持不下。
禁衛首當其衝,錦衣衛自然不會落下。
先是跋扈肆行,無視朝廷法度,濫捕濫抓,乞嚴懲不貸。後是人員冗濫,消耗庫銀甚巨,請罷黜裁汰。
一樁樁一件件,俱都朝向廠衛開火。
日前天子下詔,召還數名鎮守太監,嚴懲不法,情勢有所緩和。然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根源難除,矛盾始終無法徹底解決。
這個關頭,突然冒出江浙福建之事,地方官員固有牽涉,錦衣衛亦被推到風口浪尖。甚至,為儲存自身,涉事者必將互相攀咬,咬出一個算一個,誰也別想逃。
無論真假,只要有錦衣衛鎮撫被供出,牟斌都會被捲入。他不主動請辭,承擔“罪責”,旁人也會“幫忙”。
拿下幾個校尉力士,算得上什麼,對錦衣衛指揮使下刀,才是真英雄。
什麼交情,這個時候都不頂用。
為保全自身,凡是同牟斌有交往的文官,必會第一時間劃清界線。
冷眼旁觀,不落井下石,已是萬分厚道。狠咬幾口,才會真的要人命。
推他人頂罪?
以牟斌的性格,實在做不出來。
想明這一切,牟斌不由得長嘆,怒火消失,悵然瞬間湧上。
“是我考慮不周,便從爾等之意。”
趙榆抱拳,留下臨摹的海圖,言南鎮撫司尚有事,不便多留,便告辭離去。
牟斌點點頭,沒有馬上詢問獄中關押的疑犯,而是對顧卿道:“徐同知告老,其長子降級襲百戶,年後既入北鎮撫司。同知之位不可久空,明日過後,本官即上疏奏請天子,薦你為錦衣衛北鎮撫司同知,仍管詔獄。”
“指揮使厚愛,屬下……”
“不必多言。”
打斷顧卿的話,牟斌道,“天子不日將要大婚,禮部已擬定章程。本官忙不過來,明日,你且到北鎮撫司安排相應事宜。詔獄中的人犯,既已查明身份,取得口供,暫且關押,不必多審。等上元節後,一切交由天子定奪。”
“遵命。”
顧卿抱拳行禮,牟斌臉上始終帶著語鬱色,沒有片刻舒展。看過海圖供詞,無心提審番商海盜,留下兩句話,即匆匆離開詔獄,返回北鎮撫司。
無論如何,他都不會坐以待斃。
“日後當行事謹慎,該狠心的時候,絕不能手軟,莫要學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