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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家引狄公穿廓繞舍,曲折來到林邸西院一間小屋前。管家掏出鑰匙開了房門,擎起蠟燭,讓狄公進了去。房內陳設十分簡陋:一張書桌,一柄靠椅,一個書架,一口衣箱,牆上掛著好幾幅水墨蘭花,筆勢疏淡,氣韻生動,十分有生色。
管家道:“王先生最愛蘭花,這些條屏都是他一手畫的。”
“王先生如此喜愛蘭花,房中為何沒有供設幾盆?”
“想來是太昂貴,買不起。”管家猜道。
狄公順手從書架上取下幾冊書翻看,見都是梁陳豔體詩集,不覺皺眉。他拉開書桌抽屜,只見空白紙箋,並無錢銀。又開啟衣箱,盡是些破舊的衣衫,箱底有個錢盒,卻只有幾文散錢。他問:“王先生出去時,有誰進來這房間翻尋過?”
管家暗吃一驚:“不,老爺,誰也沒有進來過這房間。王先生出門去時,總不忘上鎖。
除了他只有我身上藏有一管鑰匙。”
“你說平時王先生一個錢都不捨得花,那他一年多的館俸銀子都到哪裡去了?這錢盒裡還不滿十文銅錢。”
管家也感懵懂,惶惑地搖頭道;“老爺,這……這小人也說不清楚。但這房間小人可擔保不會有第二個人進來過,府裡的奴僕也從不見有手腳不乾淨的。”
狄公沉吟半晌揮手道:“我們回客廳去吧,林先生想是等急了。”
從西院出來,曲折繞行迴廊時,狄公小聲問管家:“這裡附近可有妓館?”
管家狐疑,躊躊道:“後門外隔兩條街便有一家,喚作‘樂春坊’,那鴇兒姓高,是個風流寡婦。那妓館甚是清雅,一般客官望而卻步,大都不敢問津。”
狄公不住點頭,面露喜色。
回到客廳,狄公正色對林子展道:“下官如今可以明言告訴你,王文軒已遇害身死,屍身此刻停在衙門裡,還須林先生隨我去衙門正式認領,等勘破死因,再備辦棺木,擇吉日安葬。”
狄公回到衙門,命洪參軍叫巡官來內衙。
片刻巡官來見,狄公問道:“城北有一家‘樂春坊’的妓館,你可知道?那鴇兒姓高,是個寡婦。”
巡官答道:“知道,知道。是家上流的行院,向衙庫納稅銀數它最多。”
“你在前面引路,我們這就去那裡。”
大街上車如流水,馬如接龍,彩燈齊放,一派光明。行人熙熙攘攘,笑語飛聲,好不熱鬧。巡官及兩名衙役拼命在人群中推擠,總算為狄公、洪參軍開出一條行道。
“樂春坊”因在城北,稍稍清靜一些,但門首也懸掛著四個巨大的燈籠,照得周圍煊同白晝。坊內更是燈紅酒綠,絲管紛繁,男女歡悅,浪聲謔戲,不必細述。
坊主高寡婦見是官府來人,不知何事,哪敢怠慢?忙不迭將狄公、洪亮等引進一間玲瓏精緻的幽靜小軒,又吩咐侍婢上茶。
狄公道:“高院主不必忙碌,下官來此,只是打問個訊,沒甚大事,休要驚惶。”
高寡婦堆起一臉笑容道:“老爺儘可問話,婦人這裡知道的必不遮隱,如實相告。——只不知老爺要問何事?”
“坊內共有多少女子掛牌?”狄公開門見山。
“回老爺,共有八位姑娘供奉。我們的賬目每三月上報一次衙門,照例納稅,從不敢偷漏。”
“聽說其中一位已被客官贖出,請問那女子的姓氏、名號。”狄公試探道。
高寡婦作色道:“我這裡幾位姑娘歌舞吹彈不但嫻熟,且年齡尚小,從未有客官贖身之事。不知老爺哪裡聽來如此誤傳,信以為真。”
狄公沮喪。半日又問道:“那必是坊外的女子了。高院主可聽說坊外新近有人被贖身從良的嗎?”
高寡婦心知自己脫了干係,矜持地搔了搔油光的髻餅,說道:“老爺,莫非指的是鄰街的梁文文小姐。梁小姐原先在京師掛牌,聲名大噪,她積下了私房自贖了身子,潛來浦陽想找一個合適的富戶結為夫妻,從此隱身埋名,永脫風塵。新近聽說與一位闊大官人交識上了……”“闊大官人?高院主可知那闊大官人是誰?”
“老爺,實不敢相瞞,婦人聽說那闊爺便是鄰縣金華的縣令羅大人(這位羅應元大人真多情,湖濱案就是他惹的禍,這次又來了——狄仁傑注)。”
狄公乃信了那鴇兒的話。——金華縣令羅應元與狄公同年同秩,且是好友。他性喜揮霍,放浪疏禮,慕風流,好奇節,詩酒女子一步都離開不得。——梁小姐當年名動京師,如今潛來婺州,羅應元焉能不知?故追逐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