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衙廳後高高垂下一幅帷幕,帷幕上用金絲線精緻地繡著一匹獬豸的圖象一一據說這是公正執法的象徵。
(跂:音‘齊’,抬起腳後跟站著——華生工作室注)
大堂下兩列分侍如狼似虎的四個街役,手上拿著板子、鐵鏈和拶指的夾棍。為首一個粗黑鬍鬚的矮胖子手上正撥弄著一根牛皮鞭子,令人望而生畏。
公堂的可怖、王法的威嚴、觸犯刑律帶來的可怕後果給人留下極深刻的印象。到這裡不分老少,無論貧富,也不管是原告還是告都必須在大堂前那光光的水青石板地上雙膝跪倒,恭受官吏衙役們的高聲呵斥。經常縣令老爺一聲令下,板子、火棍便會打得你皮開肉綻、鮮血淋漓。按成習,一個被傳訊到堂上來的人在證明自己確實無罪之前都被看作是有罪的。
滕縣令用驚堂木狠狠地在桌上一拍,只見一個胖胖的中年男子戰兢兢在堂前跪定,穿著一身白色喪服。“向前脆一步!”那個領首的衙役班頭吼了一聲。跪著的人趕緊向前跪上一步。
狄公用肘輕輕推了一下他旁邊立著的人:“這人是誰?”
“你還不知道?這人就是櫃坊的冷掌櫃冷虔,與昨天自殺的柯興元是財務上的合夥人。”
唐朝的這種櫃坊,兼了後世銀號和當鋪的買賣,是最能生利發財的行業。
狄公嗯了一聲,又問:“這何興元死了,他卻要戴孝?”
“不,先生有所不知。他戴的是他兄弟冷德的孝。這冷德生肺癆病已死了半個月了。”
狄公點點頭,就仔細聽那冷虔在說些什麼。
“回稟老爺,我們今天喚船家沿河在水上尋了三里多路,只找回老柯一頂天鵝絨帽子,看來他是淹死無疑的了。因此我冒昧又重申今天早上在公堂提出的要求。我負責老柯產業部分帳目,現在事亂如麻,他的自殺不早點備案,許多財務帳目不能清理,許多商務買賣無法籤辦,我們的損失不計其數,還望老爺明鑑,早點給老柯的死備個案吧。”
滕縣令皺了皺眉頭,答道:“人命關天,不可草率行事,刑法律令明文昭彰,屍身未發現或未經官府驗核不能以自殺備案。冷虔,你須將柯興元之死的詳情從實細細向本堂稟來,倘其情理有可諒之處,細節無牴牾之疑,本官尚可便宜從權,替你作主,具文呈報上峰,再俟定奪。”
冷虔聽罷,感激地說:“倘能如此,老爺山嶽般恩德沒齒不忘了。說起老柯之慘死,容我再細細稟來。約莫有一個月前柯先生曾在卞半仙處佔了一課,打問南門外動土木的兇吉,他想在那裡造一座花園專用作夏季的休憩。那卞半仙為柯先生草畫裡宮圖時發現了蹊蹺,警告柯先生,本月十五日,也就是昨天,是一個黑道凶日,行居得萬分小心。何先生聽罷著了慌,急問端底。那卞半仙賣關子,只道天機玄妙,難以明說,禍起不測,防不勝防。並說中午正是最兇險的時刻。
“這個可怕的預言使柯先生鬱鬱寡歡,憂慮重重。他本來就是個性子敏感的人,這時又犯了心病。決定命運的日子越來越近,他吃不下飯,睡不著覺。十五日那天,他狂躁激動了半日,拒絕走出他的房間,就是到花園去散步也感到害怕。然而他的管家午後捎了個信給我說他的主人心情有了很大的好轉,因為中午這個最兇險的時刻已經過去,他並沒有碰到意外。他認為有了轉機,感到很高興。為此,柯夫人便建議在家設個便宴邀請一些朋友和同仁,以此來分散他的心思並使他高興高興。他同意了夫人的建議,於是除我之外,柯先生還請了衙上的潘總管和絹行、絲綢行的幾位行董。
宴席擺在柯先生家那花園的亭子裡。亭子座落在花園一角的高臺上,正俯瞰著一條河。開始時,柯先生精神極好,又說又笑,並說就是占課這麼靈驗的卞半仙也會有差失。
酒過三巡,大家正吃得興酣耳熱,他的臉突然變白了,他說他感到一陣劇烈的肚痛。我還開玩笑說準是他過敏的神經產生的錯覺,他聽了之後非常生氣,大罵我們都是沒良心的傢伙。
他這時突然站立起來,嘴裡咕嚕著說要回房裡去服藥……”
“從亭子到房裡有多遠?”滕縣令打斷他的話問道。
“回老爺,柯家那花園很大,但只長著些低矮的草木,我們從亭子裡可以一眼看清那房子前後的一切。那夜月色又很好,照得象個白晝一樣。半晌,只見老柯出現了,他衝出房門,滿臉是血,鮮紅的血從他前額的一個傷口中湧出來。他尖叫著,用手胡亂比劃著奔向亭子,象是來求救。我們幾個坐在那兒看著漸漸接近的身影,一時都驚愕得說不出話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