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個黑馬,各蹺一腳,分東西緩走兩回,便一面跑,一面舞,一面唱,已令人耳馳目駭;末後東西飛跑間,兩人就在馬上互換了馬,如風如電,如拋彩,如散花,如舞蝶翩躚,如游魚出沒,更令人神騁心驚。正在痴看,不道兩人早已下馬,站在臺階討賞。李夫人喜歡,各賞了一錠銀。痴珠就也陪賞。奈這兩人見痴珠發下賞來,卻走向前:笑道:“你不是韋痴珠老爺麼?我兩人卻不要你賞銀,只要你贈我們一首詩。”痴珠哈哈大笑道:“這怪不怪,你怎曉得我會做詩哩?”李夫人也笑道:“總是先生詩名傳播得遠,他們也自聞風傾慕。”
痴珠於是招入西院,取出秋痕畫過的摺扇,信筆揮來。李夫人倚在案頭,見歪歪斜斜寫道:
鳳陽女子有柳青,柳青選婿輕沙陀。
盤雕結隊蠕蠕主,馳馬快過月氏駝。
我為革牽躍而起,春風陡觸雄心多。
可能從我建旗鼓,雕鞍飛鞚雙蠻靴。
旄頭指顧忽墜地,嫣然一笑舒流波。
人生得此聊快意,嗚呼吾意其蹉跎!
再將那一把扇,寫道:
胭脂索我歌,我歌喚奈何!君不見藥師馬,紅拂馱,蘄王鼓,紅玉撾?龍虎風雲有成例,鬱郁居此負名花。吁嗟乎!兒女恨填海,英雄呼渡河。會當努力中原事,勿使青春白日空銷磨!
痴珠寫完,擲筆而起。李夫人笑道:“先生這兩首詩,好激昂慷慨哩!”痴珠微笑。
柳青、胭脂謝了又謝。秋痕將扇兩邊都蓋了圖章,兩人喜躍而去。痴珠留李夫人吃飯,定更後帶阿寶大家走了。秋痕便住在西院,自此就不回去。牛氏只教小丫鬟玉環跟定身邊。在痴珠免了往來,在牛氏省了供給,這都是兩邊情願之事。只秋痕為著初一早的夢,觸起痴珠華嚴庵的籤,總是悶悶不樂,因向痴珠問起草涼驛夢裡碑記來。痴珠從書簏中檢來檢去,總尋不出,就也撂開。
十四這一天,李夫人接秋痕逛燈去了。痴珠一人正在無聊,恰好小岑、劍秋趁著燈月,步行而來,拉著痴珠走了。不多時,到了南司街,便人山人海擁擠起來,還夾著些車馬在裡頭。三人走路,就不能齊集,痴珠招呼兩人道:“這些燈也沒有什麼好瞧,路又難走,我們到柳巷找荷生罷,還聽得有好燈謎。”劍秋道:“甚好,花神廟也有燈看。”便轉入小巷,慢慢的走。
一路閒談,小岑道:“荷生這幾天高興得很。”痴珠道:“採秋是臘月甘六抵家,他從初五起,天天在新屋裡催督工程,要趕二十內收整停妥哩。”劍秋道:“他怎的還有工夫制起燈謎?”小岑道:“荷生住了搴雲樓,適值花神廟今年是個大會,借園裡軒軒草堂結個燈棚,熱鬧得很。他一人夜裡無可消遣,就想出這個玩意來。”一邊說話,一邊聽得花炮的聲,鑼鼓的聲,喧譁的聲,遠遠早望見園門口燈光輝煌,車馬闐咽。
三人擠進花神廟,瞧了一遍,說不盡銀花火樹,華麗紛紜,又間著絲竹之聲。小岑引路,由殿後小門穿過竹徑,望軒軒草堂來。遙望裡邊亭榭,有掛玻璃燈的,有掛畫紗燈的,草堂門外搭著燈樓,門內卻有木柵攔住。遙望內裡排著燈屏古玩,密密層層,火光閃灼。木柵前鼓樂喧天,人聲震地。幸喜地方寬闊,不然也一步不可行了。
三人轉到堂後,還有好些人在山上池邊放泥筒,放花炮,流星趕月,九龍戲珠。只見草堂角門空地裡,放著二三頂藍呢的四轎,兩頂藍呢小轎,架著七八對燈籠,都是武營官銜。槐樹下繫有幾匹馬,三四個的轎伕,在月下燒著枯葉和花炮的紙烘手。劍秋笑向痴珠道:“這是你東家在裡頭作樂哩。”正說著,聽得門聲一響,一疊連聲的傳呼伺候。三人只道是官員出來,各自站開。痴珠更站得遠些,暗暗的瞧。 停了一停,火炬百道,手照兩行,引出人來,卻是華妝豔服一群少婦,後面跟著幾多丫鬟僕婦,都站在門口等轎。燈火之中,只覺得粉光脂豔,令人眼花撩亂,也不辨得誰好看誰不好看。痴珠遠遠的瞧,好像秋痕在內,便走近一步,留神凝視。只見李夫人側著臉和一位太太說話,秋痕手牽著李家一個大丫鬟站在背後。小岑、劍秋也已瞧見,向痴珠道:“那不是秋痕麼?”痴珠點頭。劍秋低聲道:“那一位是謖如太太?”痴珠也低聲說道:“站在秋痕前頭。”早是李夫人上了轎走了。
接著,又是一乘四轎上來,聽得那位太太吩咐道:“先把劉姑娘小轎打過來。”便有幾個丫鬟僕婦家人,接疊傳話。一會轎到,便有丫鬟老媽扶掖秋痕上轎。痴珠認得是李家的人。那位太太又看著幾個少婦上轎,就也上轎去了。小岑道:“夢想不到這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