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痴珠這邊溜來。 痴珠細細打量一番,好像見過的人,遂向謖如道:“這姑娘就是《並門花譜》第一人麼?”謖如笑道:“就是秋痕。先生見過?”痴珠道:“我到這裡,除你署中,我不曾再走一步,那裡見過他們。”謖如便向秋痕道:“你認得這位老爺麼?”秋痕答道:“這位老爺姓韋。”謖如笑道:“先生方才說‘那裡見過他們’,他們怎麼又認識得先生呢?”痴珠真不明白,卻難分辯,倒是麗人道:“見是沒有見過,我卻曉得韋老爺的官名有個玉字,號叫痴珠。”痴珠大笑道:“這怪不怪!”謖如便問秋痕道:“你怎的曉得韋老爺名姓?”秋痕便將五月初五跟著梅小岑來到酉院,見了聯句、小照,敘述一遍。痴珠道:“不錯,不錯!那一天回來,禿頭原告訴過我,為著梅小岑素沒見面,就也撂開。”謖如笑道:“這也罷了。”
先是痴珠起來,徑來秋華堂,卻不曾用過早點。禿頭也不敢徑端上來。此時約有巳正,便上來回道:“老爺用些點吧。”謖如道:“我倒忘了,一早把先生累到這個時候,還沒用點,快端上來。我是家裡用過的,秋痕陪著吧。”便站起身,叫秋痕上炕,秋痕不敢。謖如道:“坐吧,這又何妨。”便轉向門外更衣,叫人催請荷生。於是兩人對坐用點。
痴珠見秋痕上穿一件蓮花色紗衫,下系一條百折湖色羅裙,淡掃峨眉,薄施脂粉,星眸低纈,香輔微開,便想道:“似此丰韻,也不在娟娘之下!”秋痕一抬頭,見痴珠身穿一件茶色夾紗長襖,只管偷眼看他,不覺一笑,便有一種脈脈幽情,盪漾出來。痴珠把眼一低。秋痕倒低聲問道:“韋老爺,你怎的比那小照清減許多?”痴珠此時覺得有萬種柔情,一腔心事,卻一字也說不出來,發怔半晌,眼眶一紅道:“改日說吧。”
猛聽得外面傳報:“韓師爺來了!”痴珠就也更衣出來。幾人扶著荷生轎子,已人屏門。瞧見謖如站在臺階,便急忙打著護板。秋痕就在轎前打了一千。荷生下轎,謖如搶上數步見了,痴珠也到簷下。荷生早躬身向前,執著痴珠的手,笑吟吟的,一面移步,一面說道:“咱們都中兩次見面,都未寒暄一語,抱歉至今!” 彼時已到堂中,三人重新見禮,兩邊分坐。痴珠向荷生道:“我們神交已久,見面不作套語吧。”荷生笑道:“說套語便不是我們面目。”接著秋痕上前請安,荷生就接著說道:“你們所有客套,我也一起豁免吧。以後見面,倘再迎至轎邊一千,接到廳上一千,我就不依。再‘老爺’二字,也不準叫,你只喚我荷生。你字秋痕,我便叫你秋痕。”就向痴珠、謖如道:“我們也通行稱字,某翁、某某先生,濫俗可厭,兩位以為何如?”痴珠道:“吾兄爽快之至!”就向謖如道:“你再叫先生,我也不依。”荷生道:“自後大家犯令,我要罰以金谷酒數。”秋痕坐在西邊,瞥見丹翬、曼雲從東廊款款而來,笑道:“犯令的人來了。”謖如道:“你下去通知他不好麼?”正說著,丹翬、曼雲已到帝邊,秋痕忍笑,大聲說道:“站著!聽我宣諭:奉大營軍令,不准你們請安,不准你們叫老爺。你們懂得麼?”說得荷生、痴珠、謖如三人大笑起來,連那前後左右伺候的人通笑了。秋痕自己笑得不能仰視。 那丹翬、曼雲只見過秋痕痛哭,沒有見過秋痕的痴笑,也沒有見過他會大聲說話,今日見他如此得意,轉停住腳步,只是發怔。大家看見,更是好笑。後來秋痕的笑歇了,將以前的話告訴,兩人倒靦靦腆腆上來,好像沒得開口一般。還是痴珠初見,和兩個應酬,兩個才說得幾句話。秋痕曉得他們為難,又自吃吃的笑。荷生也笑道:“我倒不意秋痕也會這般調侃人。”痴珠笑道:“這是老師化導之力。”又說得大家通笑了。
只見家人請示排席,荷生瞧著表道:“就要排席?似乎過早。”痴珠道:“謖如今天是兩頓飯的。”荷生道:“怎的過費!”一會,席已擺好,系用月桌。謖如要送酒安席,荷生道:“方才什麼套都已蠲除,你又來犯令了!”於是大家換了便衣,團團入坐。
酒行數巡,痴珠坐接受雲,就將曼雲摺扇取來。正要展視,荷生忽向痴珠說道:“斯人不出,如蒼生何!以吾兄才望,這甘年中倘肯與世推移,不就是攜技的謝東山麼?”痴珠將扇握住,嘆口氣道:“小弟年少時也還有這些妄想,如今白髮星星,涉世愈深,前途愈窄,濫竽滿座,挾瑟赧顏,只好做個乞食歌姬的韓熙載吧!”荷生道:“你是要做入夢的傅巖,不願做絕裾的溫嶠,其實何必呢!’痴珠道:“人材有積薪之嘆,捷徑多窘步之優。我就不做韓熙載,也要做個醇酒婦人的信陵君。那敢高比騎箕星宿、下鏡風流哩。”說得大家又笑了一陣。於是展開曼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