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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機年紀比他兩個都要大些,聽了這討論,也笑吟吟摻了兩句:“少爺有所不知,這做年畫首一件要緊的便是版,要說青塘的版,刻的就比別處精巧些。其次是色兒,刷一次只上一道色兒,所以您可找一張來仔細瞧瞧,一般的年畫三道色兒便罷,可青塘的少說也四道,也有五六道的。年畫這東西,買來本就是圖喜慶的,若是這版也好,色兒也多,自然便要討喜些。”
祁佑森聞言笑了笑:“這倒真是沒聽過。”略一想,當真來了興致,便道:“開回去,我要好生瞧瞧這青塘的年畫。”
車子便一路慢悠悠倒了回去,在沿途第一個攤子停穩當了,福生跳下車來,伸了個懶腰,接著轉身一步給祁佑森開了車門。他走近畫攤,一邊慢慢踱著步子向前去,一邊打眼認真瞧著。約摸過了五六個攤位,行至一個極小的攤子跟前,祁佑森兀然停下步子,倒抬手翻著掛起的年畫簿子來。
他翻了半晌,眼也沒抬,問道:“怎麼你這攤子這樣小?也不多掛些畫樣,三兩個本子就完事了?”
誰知支架後面答話的,卻是個蒼老的聲音:“三兩個本子?……你說得輕巧,可知前面所有攤子加起來,也比不上我三兩個本子。”
祁佑森聞聲偏一偏頭,挑開眼前的簿子,只見老闆雙手揣在袖管裡,閉著眼同他講話。
略怔一怔,祁佑森道:“敢問這幾本子畫都好在哪裡?”
老人睜眼打量他一番,半晌,起身道:“我倒不是指這幾本。”
祁佑森便道:“那就是你有更好的,……有更好的卻不掛出來了。”
那老頭反而笑了笑:“即便再好的東西,也是要應景的,我說我的畫兒好,卻不是說它在大年下的也可暢銷。”
祁佑森嚼了嚼他的話,搖頭道:“總歸是比別家要好吧?”
老人將才點一點頭,他便又道:“若好,怎見得不暢銷?”
那老闆笑而未答,卻掏了手出來,招呼他道:“那邊是我鋪子,你不妨來瞧瞧。”
祁佑森便饒有興致的跟在後面去了,方至門口,抬眼看了看,簡單寫著個“恆興義 畫店”,老闆將門板移開,回頭將他和福生兩個讓進店裡。
先看見的,是頭頂上吊著的那隻三米多長的龍頭風箏,再往四周牆上一打量,雖也是各色年畫,卻總覺與外面街上的不相同。湊近去一瞧,才瞧出些門道。原這恆興義記正經做的年畫,都不似普通年畫那般盡是吉祥題材,再佐以些什麼“雙喜即日到,五福今天來”又是“桃獻千年壽,福開百子圖”之類的福語,卻更似是古今小說插圖一般。且不但配色雅緻,刻版亦算極難得的精巧功夫。
瞧過一圈,祁佑森笑道:“原是這麼個‘好東西也須應景’。”
老闆也眯著眼笑了笑:“是了。”
福生向牆上看了幾眼,因道:“顏色也不喜慶,圖式也不算大眾,怨不得此刻賣不出去。”
祁佑森聽著,略想了半刻,卻向老闆淺笑一句:“叨擾了,一樣一本,牆上有的我都要。”繼而又回身衝福生道:“將東西打點好,結了帳去分號找我。”說完向老闆點點頭道個別,便跨出門去了。
且說燦宜吃過早飯,將歇了歇,便被路謙添拉著出了門,也不知坐車往哪裡去。等瞧見他連相機也帶上了,便問了句:“到底是去哪裡?山谷麼?”
路謙添笑著搖了搖頭:“葦水。”
燦宜道:“……這個時候去看什麼葦蕩?”
他便道:“誰說是去瞧葦蕩的?”晃一晃手裡的相機:“去拍照。”
“在哪裡拍照不是拍照,偏跑這樣遠。”
路謙添一笑:“你今天這衣服,去葦水邊上顏色要襯些,興許你換一身,也就不用跑遠路了。”
“什麼邏輯,倒怪我。”
他們兩個在車裡聊著,不過多久也就到了。甫一下車,燦宜先嘆了句:“……真漂亮。”
“你瞧,”路謙添站在邊上笑道:“剛才不知是誰說這種時候沒得可看的。”
植物,本身就是多姿的存在。無論同哪個季節配合,總讓人未知間也能感受震撼。譬如眼前,灰茫的一片,就如同眼底蒙上厚厚一團捋不乾淨的塵色一般。滿眼可見的是雜荒,不可見的,是雜荒的盡頭。它們彷彿要無休止的伸展下去,壯大成一個世界。視野裡明明只剩單一的色塊,卻給人奇異而磅礴的印象。
恢宏到難以磨滅。
路謙添拿胳膊碰碰燦宜,向前面不遠的地方一指:“唔,站到那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