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絲瓜籽兒不好弄,費了大力氣才託人討來的。挑個風和日麗的好天兒;咱們禮貴人捲袖子撩袍上手;在東牆根下疏疏朗朗種了一長排。光種還不行,絲瓜是爬藤的積年;總不能叫它伏地長吧,必須搭架子。宮裡精細的擺設物件不少,要找竹竿不容易,還得往西華門角樓那一帶的燈庫去。燈庫裡的燈籠要扎燈架子要用挑杆;造燈的地方肯定有原料。禮貴人打發丫頭辦事,自己捧著茶壺站在廊子底下曬太陽。
萬歲爺走了多久了?她攤開五指一節一節的數手指頭,發現一隻手不夠用了。據說這會兒到了山西;沿途探訪民生;還抽空寫了封信給她。信不長;寥寥幾筆,字裡行間卻盡是思念吶!那天禮貴人捧著臉看完,看完了長長一嘆,趴在小茶几上緩神。茶几是紅木鏤空雕龍鳳紋的,專門伺候功夫茶。她撓心撓肺的想萬歲爺,想著他的“素以吾妻”,再想到宮裡那群虎視眈眈的女人,抬起頭時茶几二層的檔板裡積了一小攤水。她這麼油滑的人,受委屈倒不至於,畢竟有皇后在嘛,這位主子還是很向著她的。她就是惦記他,惦記他人前的一本正經,惦記他人後的耍橫無賴。
禮貴人這頭有*情有寄託,別人就不一樣了。主兒們身驕肉貴,大不了喂喂鳥,養養貓狗。逢著日頭不錯,三三兩兩逛御花園,千秋亭逛到萬春亭,來來回回總共就那麼大地方。
密貴妃坐在亭子裡賞景,懿嬪那位阿哥要死要活的,她剛去瞧了眼,這會兒出來痛快透口氣,覺得活著真不賴。
陽光跳躍,石板路甬道走得久了要成精似的,面上打得很滑,到夏天簡直要反光。貴妃眯眼朝遠處看,兩個宮裝美人款款而來。到了近前才看清,原來是延禧宮的靜嬪和荀貴人。
“貴主兒在呢?”兩個人蹲身行禮,“今兒天好,您有閒情兒出來逛?”
“才從古華軒出來,那邊怕五阿哥受風,連窗戶都封起來了。我在裡頭憋半天,這會兒不忙回去,先瞧瞧園子的垂絲海棠發得怎麼樣了。”貴妃到底是一人之下,別人搭訕,她賞臉應上一句已經是天大的面子了。一手搭著石桌,百無聊賴的問,“你們這是上哪兒去?和妹妹我正要找你呢,可巧遇上,也省得我特地差人請你。”
宮裡的女人都很有眼色,荀貴人一聽就知道她們有避人的話要說,自己杵在這裡太不識時務,忙肅了肅道,“那你們二位聊著,我要上鍾粹宮去一趟,就先告退了。”
靜嬪看荀貴人去遠了才轉過身來,衝貴妃一笑道,“貴主兒有話吩咐,臣妾願聞其詳。”
貴妃指指石杌子叫坐,慢聲慢氣道,“我聽說你讓人戲弄了?約好了上古月軒的,怎麼人家中途撂了挑子?”
說起這個靜嬪就有氣,姓素那丫頭是個鬼機靈,要引她犯錯是不能夠了。她會趨吉避凶,自以為不露面就能明哲保身,真要這樣,慎行司那幫人豈不成了擺設?她平穩下心氣兒,操之過急反倒讓人挾制,她又沒有兒子,哪兒用得著像密貴妃這麼繃著弦兒!
“人家不賞臉子,我也沒法兒。本想和她套套近乎,也好替貴主兒盯著她點兒,誰知道人家臨了病了,讓底下奴才傳了句話說不來了……”她無奈笑笑,“也是,人家正得寵,和咱們攪合在一起跌分子,清高顯得貴重嘛!”
貴妃哼哼的笑,“狗屎上頭包金,真當自己是元寶麼?”
靜嬪昨天歇覺,枕頭上平金打籽繡抽了絲,不知怎麼勾住了耳墜子,一邊耳朵眼兒拉得辣辣的疼,一看之下有點豁開了,今天說話就不停的掖耳朵。貴妃瞧了心不大舒服,“怎麼?我說的話不中聽?”
靜嬪愣了愣,忙道,“沒有的事兒,我昨兒差點把耳朵揪下來,傷大發了。”
貴妃蹙眉一瞥,這麼小樁事兒說的那麼唬人,也虧她的!
靜嬪知道她不待見了,趕緊咳嗽了聲轉移話題,“您今兒上懿嬪那兒去了?五阿哥這會兒怎麼樣?”
貴妃滿臉的不在乎,“十幾個御醫輪著看,就那麼回事兒。養大難,就是拉拔大了,能不能活到弱冠也不好說。懿嬪這樣厲害人物,栽在孩子上頭,半瘋半傻的滿可憐。”
靜嬪囫圇一笑,“都是命,自己命不好,怨誰?我前兒看見愉妃帶四阿哥出來遛彎,哥兒包在金絲襁褓裡,虎頭虎腦別提多好玩了。依著我說,還是貴主兒福氣最叫人眼熱。您都有兒子了,雖說不在自己跟前,想了,悄沒聲的過去瞧一眼,抱一抱。哥兒出息了,您將來也有依仗。不像我們似的,光桿兒,天天這麼混吃等死。”
“你們還年輕,又不是不會生,愁什麼?”貴妃心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