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鼻菸,取出來正要給她嗅,她猛地醒過來,深吸一口氣,終於將鬱結的所有悲愴和委屈哭喊出來。
“爺……你醒醒……”
他躺在這間小院正房的西里間,自臥病以來便囚在此處,冷冰冰青磚墨瓦上方巴掌大的灰白天空便囊括了身前的虛妄風華,彌留之期三番五次昏厥,早已不辨晨昏,連近前伺候的人都不認得。一生做得富貴王孫,何曾想到會是這個下場——死於飢餒!這般尷尬,這般不體面,連打竹板唱蓮花落子的叫花也不如,這潦倒光景倒更容易在殺死他的生命之前殺死他的好勝心。所以瀕死的神志不清,與他倒是無上的成全。
他身邊有個女人,他認得她,可她是誰呢,他想得起來的,倒有三四個,循次數過去,卻得了這個舍了那個,終究只是記得他們相識。她用手輕撫他的臉,他懶得動,只覺得很舒暢,如同小時候被嬤嬤哄著睡覺。他隔著窗能看到天上的弦月,一彎弓弓的淺淡,靜靜在水裡含著,水如同透明的氣,全都在
1、楔子 。。。
天上浮著,為了他能看到晶瑩透亮的月。那些雲彩也如同書上描出來似的,而且是細緻雋永的工筆,用墨藍色著染,層次分明,蓮花一樣大朵大朵飄在月亮周圍,這世界竟是如此呢,他頓覺心神清朗,棄榻而去,四野茫茫,天地彷彿含在水晶球中,原是一體,他一腳踏下去,已是天傾地斜,再行幾步,天地顛倒,便步入盈盈天水中了,正詫異,卻察覺女子始終追隨著他,在身後淺淺笑道,“盤古開天之前便是這般混沌的。”
他還是認得她,卻記不得,只覺得眉目如同一人,口鼻又是另一人,模樣是一番模樣,神行又是另一種態度,想要招呼,卻怕唐突,於是只得笑,他最擅長斯文謙和的笑,自恃清俊的眉目能笑出無雙的風神,然而在這番清明天地間,卻寒磣得難掩襟肘,不是他的面容,而是他的心機。可是她諒解了,兩人便涉河而往,河水清淺,淌在靴上也不見絲毫粘連,那彎月此刻也在腳下,他停下看看,卻不近前。經過後,那月兒竟暗暗在後面跟隨著,漸漸河中開起紅花,慢慢堆積,從遠遊處向他們聚攏過來,越來越稠密,他不忍踏,卻見水中盡皆染色,他皺眉問,哪兒來的這麼多紅蓮花?
女子說,來自彼岸。他忽然感悟,回頭看,弦月之後已是怪石聳峙,驚濤呼嘯,他嘆一口氣,說道,我如今既跟了你走,註定無法回頭了,想來帶累了我一生的,不過身後如此汙濁不堪的世界,我卻為之誠惶誠恐,患得患失;而今日走到這裡,縱然頓悟,卻不敢做超然菲薄身前之語,我嫌棄昨日的頑愚,就是鄙薄今日的得意,倒十分小人得志的樣子,輪迴業報,還不知來世做何算計呢。
她清朗地笑,“你這樣的接引我倒從來沒遇見過。”此刻兩人登臨上岸,岸上紅花更盛,漫天遍地的暗紅絨裡,開而復謝,天地間如交睫般往來升落,女子說,“我就送止到這裡,彼岸自有接引,阿哥爺好自珍重。”
他兀自看看滿卷天地的紅花,忽有一朵落入懷中,他拈起來,想起了她的名字。
長河如玉帶一般悠悠前行,此刻他已置身事外。
他死在丙午年九月初八夜。千秋萬世數不盡黯然收場的王孫將相,他只是萬眾之一。
2
2、一 。。。
四月暮,槐樹蛻盡一簇簇素白的瓊花,沁出初夏爽利的凝翠,高高地探出重重紅牆琉璃瓦外,遠望去彷彿漆盒裡栽植的盆景。
妙蓮從庭花落盡的府院深處走來,一式宮女子打扮,著一件品藍黑滾邊布夾袍,外罩蜜合色對襟小褂,烏黑的發在頭頂辮好,盤起最簡單的兩個抓髻,齊眉劉海剪得垂順,拎一個木水桶,來到井邊,將手裡的帕子往衣襟上一掖,開始向下放繩,她吃勁地搖著轆轤,從宮井裡打出一桶水來,提起正要回轉,頭頂槐樹上一記悶響,散開一聲鳥兒驚厥的叫,一隻灰喜鵲驟然落進她的水桶裡,驚得她把水桶扔在地上,水潑灑出來,濺得她羅襦盡溼,她忽而想發作,卻四下尋不見人,惟有被彈弓射得暈頭轉向的鳥兒在歪倒的桶裡,奮力撲扇浸溼的翅膀。
她不顧狼狽相,抓起喜鵲狠狠摔在地上,又忿忿拎起桶去打水。卻聽院門影壁後面有人說起話來。
“你這女子,竟然這般狠毒。”
她正欲還嘴,轉身見兩個少年一青一綠,自青石影壁後向她踱過來,天青府綢褂的那個手裡執一支鐵木柄軟羊皮彈弓,背上還揹著弓箭,端然自若全無奴才顰色。她不敢貿然造次,卻也不肯服軟,仍用一雙黑白分明的桃花眼瞧著他們。
“一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