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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尾聲 。。。
尋常的九月末,即便是江寧府,天氣也該轉涼了。今年不知怎的,棉衣遲遲沒換上,夜裡有心還能聽幾聲秋蟲叫。悅離來蔡府第三天,行李住處差不多收拾停當了。前天傍晚見的蔡老夫人,拉著悅離的手說她是個見過世面的孩子。老夫人也曾是場面上幾經磨礪之人,慈祥一笑,那參透人世的凌厲都收在皺紋裡了。她只跟悅離談自己的侄子李懷瑾,談世道的艱難,甚至談到她的父親,唯有對她的來處是忌諱的。悅離也知道,從前的遭際曾是耀目的資本,而今已日薄西山,自然要收斂做人。人情澆薄,勢利的唯恐避之不及,厚道些的則怕她尷尬。
她也只是個肉骨凡胎,覆巢之下,明哲保身都思之不及,更何況把黴頭往自己身上攬。李懷瑾卻不是這樣的人,義氣,性情,南下到保定,歇在驛館裡,半天都晃不見了,後來回來,悅離問他去哪兒了。他說去會一個朋友。離了保定她才知道,九貝子允禟,哦不,現在叫塞思黑的,被羈押在總督衙門,他轉託人想見面,最終也沒有成功,只見著他從前的貼身太監,轉託了些東西去。悅離問,你跟他還有交往?
李懷瑾說,從前去過他府上,也算相交。
悅離沒細打聽,她想起從前的事,自己還差一點做了允禟的小妻,如果做成了,此刻又在哪兒。可是過了幾日,她還是忍不住問允禟眼下的情形。
李懷瑾說,也沒什麼不好的,只是圈禁起來了,聽說倒是為福晉新喪的事格外傷心。
悅離輕描淡寫地聽著,其實是想按圖索驥,推測允禩會有怎樣的遭際。可是李懷瑾突然說,下人不曉事,反正即使福晉活著,還不曉得見得上見不上,又何必急著告訴他死訊呢。
她不語,話又不是刀子,怎麼可以使得如此慘絕。
可是她後來知道李懷瑾是對的。投奔蔡府的第三日,聽說是太太家的親戚也來了,那算是相熟的近親,全家聚在一起擺桌,李懷瑾也入了男賓席陪客。悅離跟老夫人告假,因為與來客不相熟又不好解釋她的來歷,老夫人就順了她的意。她一個人溜達到湖心亭,一陣秋波,遠遠聽見花廳裡待客的喧鬧聲,她早已做慣了局外人,倒不覺得落寞,沒有歡宴就不會散場,反而安全。她正發著呆,卻見李懷瑾沿著湖沿兒遠遠走過來,身後跟著蔡府的管事,他們走得匆忙,並沒察覺她隔水相望,徑直進了西院的住處。
這當口九曲橋對面一個十二三歲的白淨少年衝她招手,叫道,“小舅媽!”正是蔡府的小少爺珍哥兒。男孩子眉清目秀的,十分調皮。她初來的那天,親熱地叫她“姐姐”,被大人調笑著糾正過來。她不說話,衝他微笑,他跑來說,聽老太太說你心口疼,好些沒有?
42、尾聲 。。。
她說,好多了。
珍哥兒一副遺憾的樣子說道,我以為你還沒好,所以給你送副良藥。
她問道,什麼?
珍哥兒一笑,眼睛撇成月芽兒,要是你高興,可得好好謝我。
他遞給她一封信,說,北京來的。
她拆開讀了,又折起來收好。跟珍哥兒道過謝,就回院子去了。李懷瑾正跟管事的在商量什麼,見她進來,避出去了。
天黑了,沒有點燈。她在想九月初八那天自己在做什麼呢?就是重陽前一天。她跟李懷瑾在姑蘇花市上買了兩盆蟹爪菊,第二天過節用的。那天她知道姑蘇呆不下去了,無論李家,還是何家。她要隨他去江寧暫住。為此李懷瑾還心懷愧疚,她說沒事,姑媽家也是家,安心的地方哪兒都是家。她才發覺在北京的時候對姑蘇魂牽夢繫,其實它跟江寧是一樣的。要說有那麼一點不一樣的,還是北京。
晚上李懷瑾回來了,她拿出蓮葉筆掭來,讓他當了去。她說,我不曉得能值多少錢,又是有殘修補過的,不過,亂世黃金太平玉,沾太平盛世的光,應該還好吧。
李懷瑾知道今天領管事拿東西借當被她看出來了,有些窘,說,你不用為這些事操心。
悅離說,現在寄人籬下,總不能少了錢用。我知道你怕人說你是在我身上發財,我今天跟你兜底,從北京出來,我什麼都沒帶,除了一些字畫典當不得之外,就只有這個玩意兒,也幫不了你多少。
他打量著筆掭說道,這麼重的念想,你還是留著吧。
她說,這是留不住的東西,留著也沒什麼用處,旁人怎麼說你不必在意,這世上最不知所謂的莫過於流言蜚語,把自己的日子過好就成了,所謂念想、遺贈,都是身外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