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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婦人之仁。他朱棣若不拘了徐氏,又怎能保得了她,保得了他自己?他拘她,並非僅為她謀害眼前人,除卻這一樁,她尚有數樁重罪在身,包括私通書信於她的兄長,再透過徐輝祖將他燕王府內的絕密線報,不斷秘呈於那位兒皇帝。
若不是他一早警覺在先,他差一點就為此白送了性命,就連他裝瘋稱病一計,也差一點隨之全盤輸盡。但,此刻,尚不到殺她的時候,他留著她,尚有大用,又怎會輕易殺她?
他看一眼鬢髮已霜染的內侍,沉聲命道:“劉成,你且留下。馬三保,你隨本王走。”
“是。”
地上的二人即刻領命,尤其是馬三保,可說是大喜過望,一雙狹長的朗目內掩不去的喜色,卻不敢去望那抹小小的身影,深怕犯忌,只那一聲“是”字,答得尤其響亮。
待再回轉眼眸,那一雙素手,仍緊緊抓著他的馬鞍一角不放。纖細的手腕上,衣衫不及處,是再觸目驚心不過的幾道舊傷。他不禁痛極生怒,再一揮長臂,手中的鐵鞭,硬生生拂落了她的手掌,擊下一道深深的紅印。
她被迫丟了手,卻絲毫覺不出痛,只是,因著這股強大的外力,身子再也支不住,一個趔趄,跌落於他面前。
他一夾馬腹,座下鐵騎隨即會意,昂起脖頸,應聲長嘶,再揚開四蹄,絕塵而去。身後,是百步之外隨侍的眾護衛,以及隨他而去的馬三保等人。
漸行漸遠,不一會,身後的茅屋,便已融入天幕之下。一行鐵騎,踏起漫天的煙塵,筆直地朝向遠處的佇列疾馳而去。
第四卷 崔嵬 第七章 海棠依舊
一撇,一捺,橫勒,豎弩。
筆鋒,在素白的絹紙之上,圓潤健勁地起承轉合。
軒窗外,是如此皎潔的滿月,仿似一盞金輪,高懸於秋涼的夜空。所有的下人,都已經被他屏退,此刻,亥時已過,整座府邸都已經安靜了下來,只剩下秋蟲的低吟,陪伴著屋內的人影。
一襲半舊的袍衫,衣襟及袖口,微露出白色的裡衣。
墨香陣陣,沁於鼻尖,男兒的長臂,在那一方長案上,不疾不徐地揮動著。案前的夜燭,映著他清雋的面容,刻下淡淡的陰影。
一陣微風拂過,拂亂了橫幅,也擾亂了人心,筆尖一顫,竟鬼使神差地改了筆觸,換為兩個風馬牛不相及的字。
他低頭望著紙上這兩個如此熟悉卻也如此驚心的字跡,默然凝視良久。遂,丟了狼毫,走至窗前,抬頭望向那一輪明月。
有道是白雲還自散,明月落誰家。而他的明月,早已隨流水逐天涯。
猶記得那一年,他自外返家。沒想到數載之前尚是黃毛丫頭的小小人兒,竟然,出落為一枝豆蔻。雖不是絕色,但,一張俏生生的小臉上,黑白分明的眸子,卻望亂了他的心湖。
他隔了滿堂的家人,朝著自個面前的侄女微笑。
她扶著門檻,隨在一眾嬉鬧爭搶的孩童之後,自外而入。仰起小臉,帶著一絲羞澀,遲疑著,軟聲問他:“你是誰?”
他俯下身,和顏道:“我是你二叔。”
一襲綠衣,身量尚未長足,眨著一雙明眸,定定地望住他,卻不肯叫人。他看了不禁失笑,扭頭看一眼自己的妻子,低頭打趣她道:“來,給二叔看看你的天足?”
她登時漲紅了小臉,提起裙裾,當著一屋的人眾,也不管規矩,奔出廳房。
婉如忙嗔怪他多事,在旁低低道:“寒枝一向面嫩,之前才叫東山嘲笑過,你又來。”
東山,是他三弟的幼子,僅比她小上一歲。數載內的每一封家書中,但凡提到他,無不以“性情頑劣異常”來總括。
到彼時,他才得知,他雖因了她的高熱鬆了她的纏足,卻也鑄成了她少時的傷痕。為了此一樁,她非但時常被府內諸人詬病,連無知的孩童,都屢屢以譏誚她的天足為樂。
當他在後園的荼靡架下找到那抹小小的身影,果然,同婉如所說的一樣,她正蜷縮於假山石前,望著自個面前的蟻窩發呆。
他矮下身軀,輕輕為她撩開腮畔的碎髮,含笑輕道:“寒枝怎麼了?”
她轉過小臉,眼角,尚有未乾的淚痕,低低問他:“你果真是我的二叔麼?”
他笑答:“是。”
她望著他,卻不肯再講話。他只得再問:“寒枝不信?”
她咬緊唇瓣,半晌,才道:“二嬸說,是你讓他們放了枝兒的纏足,是麼?”
他忽地心一痛,柔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