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混亂,並進一步導致荒廢。零星的倖存者就像他們一樣,三五成群地躲藏在重重疊疊的建築深處,靠荒墟內蒐集到的遺存物資苟延殘喘,決計見不到有組織有規模的抵抗性據點,無一例外。而前面這個城鎮看起來有縣的規模,如果真實人口就像遠遠看見的一樣——如果不是過於幸運,災難沒有降臨於此的話,那說明這裡打從災難發生之初,秩序就得到了良好的組織與維持。會這樣有能力有遠見的領導人,他們被帶去見他,這興許不是件壞事。這些荷槍實彈的人雖然堅決地把他們帶走,卻並沒怎麼為難,從這一點就可以看出。
五輛悍馬的車隊很快地行下山坡,跨過起伏的野地,駛上縣城的街道。
近距離接觸身在其中,遙遠的車水馬龍就變成一個亂哄哄的大集市。街頭隨處可見小販模樣的人,提著籃子挑著扁擔,有的推著車甚至開三輪摩托,售賣各種貨物。常見的是紅紅的草莓包摞在綠葉子上,黃色的梨在筐子裡堆成尖角,甚至櫻桃西瓜也能看見;還有一籠一籠的活雞和雞蛋;斬成大件的豬肉鉤在平板推車高聳的鐵架子上,光著膀子的屠夫在中間凹下去的圓形菜墩子上斬得骨肉分飛;幾個農民模樣的人脖子裡搭著毛巾,肩上各挑兩筐綠油油的蔬菜,熟練地在人群車流裡穿梭往來;街邊冒著熱氣的是蒸包子磨豆腐店,隔三岔五一堵牆那麼大的捲簾門後,是隨處可見的洗車鋪,亮著霓虹燈的地方,多掛著“洗浴按摩室”的招牌。
身穿打著摺痕西裝、腳蹬耐克鞋的年輕人從橙紅色曲線張揚的三叉戟四輪跑車上跳出來,跑到街角黑黝黝的早點攤上買了只卷得很厚實的煎果,他大咬一口,倏倏地倒吸了幾口涼氣,然後迫不及待地張嘴衝車隊裡的某個人嬉笑著大喊,食物就露出在張開的牙齒間。
開車的年輕後生指著一座看起來像希臘帕特農神廟或是美國林肯紀念堂的粉砌建築,得意地回首向張城炫耀:“那是我家的!氣派吧?”
張城這才發現,一定是自己瞠目結舌的表情被他從後視鏡裡看見並誤解了。這裡的景象的確讓有著多年專業建築背景的他深為震撼。就拿開車後生家的“神廟”來說,廊外的立柱高粗比例過小,而上方三角形頂部卻過大過重。且不論除了這半邊柱廊,屋後建築整體上不過是個簡單馬虎的長方體。這座外牆本身哪裡可見原版神廟的優美恢宏,簡直成了個粗矮笨厚的蘑菇。
不僅如此,他還到處看見類似的拙劣模擬品。掩映在黑瓦白牆農家院落中火紅的世博會中國館,類似美國白宮的穹頂和院落,甚至一個外形有點像悉尼歌劇院的貝殼頂小屋,門前立的小黑板上書“公廁,一石不找零”。以至於他覺得自己就像是進了大觀園的劉姥姥——當然,在開車的後生眼裡他更是這樣。年輕人喜滋滋地開啟車載音響,讓節奏分明的口水歌從敞開的車窗裡流撒到外面街道上,在眾人矚目的眼神裡搖頭晃腦地跟唱。
他們的車速已經緩慢下來,因為狹窄的道路上混亂地擁擠了太多的人和車。一個戴著蒼蠅墨鏡的光頭搖著紙扇,從造型好像漫畫般誇張的弧線頭跑車窗內伸出腦袋,怒氣衝衝地叫前人讓道,汽車發動機隨之發出的咆哮就好像野獸的怒吼;一輛造型奢華的淺灰褐色轎車停在與光頭的跑車錯開小半個車身的位置,不停地鳴響喇叭,那跳脫不耐的節奏與它尊貴的外表十分不稱;稍遠一些,一輛深灰色跑車停在黑瓦白牆民房前空出的地方,地表敷著的泥土渣石已經快要碰到它的底盤,直線的底,小角度弧線的頂,除此之外,車身並無多餘的線條,只見它雙門向天翻開,閃光的車身看起來就像一架欲飛的戰鬥機。這些奢華光鮮的四輪大玩具到處都是,簡直像迪拜或是摩納哥街頭才能看到的景象。
看到這裡,張城才終於能理解到黑臉漢子在看到他們車隊時的不屑。
第26章 書記與秘書
與滿街豪車相映成輝的,是縣城街上破爛的道路。
泥是黑色的。昨日的落雨讓街道分外泥濘,路面密佈的坑坑窪窪成了藏汙納垢的好地方,有的裡面乾脆就是黑色的泥水。與泥巴同時汙濁著地面和建築的,還有灰和渣。空氣質量很差,從這裡的街道看上去,雨後晴朗的天空也罩上一層灰濛濛的煙瘴。
奢華鮮亮的車身下,是汙泥包裹的輪胎。空氣裡漂浮的塵埃源源不斷地降落下來,很快地,不論是亮閃閃的汽車外殼,或是乾淨的皮鞋表面,只要在室外停留一段時間,就會蒙上一層黑灰。豪車不斷地開到洗車鋪清洗,工人夥計們一擁而上,拿水管澆,拿大刷子刷,拿木條刮車底的泥。於是汙水就這樣被源源不斷地排到街邊早已老化淤堵的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