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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心裡更加興奮,這麼說,向老漢還可能是廩君他老人家的嫡系子孫?
覃瓶兒卻問了另外一個問題:“您家說向老是唐崖最後一個梯瑪,但我聽安叔說,你們這裡人死有打繞棺、唱喪歌的習俗,那麼那些道師先生是不是梯瑪呢?”
陳老笑著說:“這個呢,確實讓人搞不清白,其實現在土家人死後的三天吉葬期由道師先生所做的法事,相當大一部分來源於中原道教和佛教,只有打繞棺和唱‘撒爾嗬’才是土家族人地地道道喪葬習俗,所以說現在的道師先生和那些唱經超度亡人的和尚差不多……”
“撒爾嗬?撒爾嗬是什麼?”覃瓶兒瞪大眼睛好奇地問。
陳老正欲回答,卻聽吊腳樓下一個悲愴的聲音喊道:“北叔,我爺爺‘老’了,來請您家去幫忙……”我們立身一看,一個頭披白帕的中年漢子直挺挺跪在場壩的雨水中,兩眼望著樓上。
第八章 寄爺的乖乖兒(1)
我仍然沉浸在陳老所講的梯瑪故事中,聽見中年漢子的話一時沒反應過來,“老”就老了唄,還請人幫什麼忙?及至聽見陳老語氣一滯,自言自語低聲說道:“他老人家啷格偏偏在這個時候老了呢?”又見到中年漢子的舉止打扮,我(炫)恍(書)然(網)大悟:中年漢子說的是他爺爺逝世了。
我見陳老神情有異,還未開口詢問,陳老指著中年漢子惋惜地說:“他爺爺就是向老漢……”
“什麼?”四人一急,齊齊大喝一聲。我慌里慌張跑到樓下,拉住仍然跪著的中年漢子,急赤白臉高聲問道:“你爺爺是什麼時候過世的?”中年漢子嚇了一跳,奇怪地看著我,囁嚅著嘴說:“就是剛剛不久,大概在中午一點五十左右……”
一點五十?那不正是我們開始吃午飯的時候嗎?我急得捶胸頓足,勢若瘋癲。中年漢子像見鬼一樣看著我,那表情是:我這個孝孫都沒怎麼傷心呢,你一個陌生人著急個錘子啊?等他看見緊跟而來的寄爺、覃瓶兒和滿鳥鳥也如喪考妣,表情複雜,眼睛就更不會轉彎了,木呆呆看著四人,不曉得這四個陌生面孔怎麼會把他爺爺的死看得如此之重。覃瓶兒伸手想拉中年漢子起來,中年漢子如夢初醒,掙脫覃瓶兒,仍固執地跪在雨水中。我對覃瓶兒說:“別拉,這是當地的規矩,報喪人不能跨進別家門檻,只要等到主人幫忙才能起來……”陳對中年漢子說:“我馬上就去——入材了嗎?”“入材”就是裝殮。
“沒有。您家說怪不?上午我爺爺都還好好的,坐在吊腳樓上唱歌打謠,中午我去喊他老家吃‘晌午’,卻喊不答應,我在樓下見他笑眯眯,根本不睬我,我就覺得奇怪,莫非這老年人睜著眼睛睡著了?我跑上樓去推他,他也不動,我嚇了一跳,用手一試他的鼻息,才發覺他老人家已經……走了!”中年漢子說著說著眼睛溼潤了,“我老漢曉得他老人家走了,趕緊燒紙放炮,準備去給他老人家洗澡時,才發現根本搬不動他,我幾爺子拉胳膊扯腿忙了好一陣子,也不能將他老人家的身體放直,所以現在他老人家還像先前那樣坐在吊腳樓上。我老漢覺得事情古怪,趕緊打發我來請您家去幫忙……”(晌午:午飯)
“這老漢,莫非還有麼子心事?”陳老嘀咕一聲,揮手對中年漢子說:“快走。我去幫忙就是了。”扶起中年漢子就走。我們四人相互看了一眼,來不及跟陳老太太打招呼,急匆匆跟著老少二人向中年漢子家走去。
陳老見我們四人跟來,簡單向中年漢子介紹了我們,說我們正準備去找他爺爺打聽個事兒。中年漢子明白原委,對我們無奈地笑笑,露出一幅很遺憾的表情。
中年漢子的家就在玄武山上。我們先前只顧看那滿山的墳包,根本沒注意到玄武山後面有一大片農田,中年漢子的家就農田邊上,離那兩棵夫妻杉不遠。
走進竹林,我們發現中年漢子的家也是一棟二層的吊腳樓。吊腳樓上已經圍了十來個人,有幾個包著白孝帕的腦袋在人群中亂晃。樓上吵吵嚷嚷,聽意思好像也覺得那老人身體怎麼扳不直。按道理說,那老人剛落氣不久,時下又是五黃六月,身體應該“死而不僵”,怎麼會扳不直呢?
山裡人淳樸,對哪家有老人、老人身體是什麼狀況瞭解得一清二楚,遇到那風燭殘年的老年人,早就做好了思想準備,只要聽見“落氣炮”一響,根本不需要孝家親自去請,丟下手中的傢伙什就會立馬趕到,燒茶倒水,支架搭蓬,齊心協力,很快就會把治喪的場子拉起來。而這個老年人是無疾而終,周圍團轉的鄰居沒有任何心理準備,聽見短短几聲爆竹響,還以為是娃娃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