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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是惘然,還有同是天涯淪落人的相惜。
我抱膝在堂中的蒲團上坐下,仰視著在黯色中抽離得高大巍峨的靈牌,一排排地林立,長生燈盞中小小的燈火跳動,宛若薄命女子生前朦朧的剪影。
芙蓉如面柳如眉,楊柳如腰蓮如足,在烈烈逆風中摧折零落,頹靡了一地寂滅的花紅。
我不由蜷縮得緊了一些,冷,是滲入心肺的陰冷。這裡埋藏了太多女子的亡靈,陰氣過重,即使是看管長生燈的侍女也不敢在夜間來到這裡。她們說夜間這裡聽寒風穿堂而過,嗚嗚咽咽的聲音,彷彿無數女子凝結了怨尤的亡靈在哀鳴,悲歌,令人不敢聞,亦是不忍聞。
在堂外,伺候在我身邊的侍女侍從驚恐地跪滿了一地。一個個叩首懇求著我回去,千萬不可在陰氣深重的祭祀堂坐著了。
“夫人,求求您回房。”黛爾將頭叩得低低,哀聲求我道,“合罕若是怪罪下來,我們是萬萬承受不起。”
“夫人……求您回房……”
哀求的聲音此起彼伏,如同在逝者靈堂前守夜時連綿不絕的慟哭一般。我出神地看著他們,不知我死的那日是不是這般的光景。我現在是坐在蒲團上,那日我就面如死灰地躺在棺材中,一群身披縞素的人在我的靈前徹夜地慟哭。也許我的靈魂會恍恍惚惚地飄蕩在靈堂之上,看見正中間躺著我失去鮮活潤澤的身軀,還有看見伏在地上的蒼白縞素。腦海中交疊出現這樣的幻象,我想我真的是糊塗了,病得糊塗了,病得不死不活。
那些如花苞般嬌妍鮮嫩的女子,嫁來漠北後,三百六十五日,寒霜如刀,凍結了年輕飛揚的赤子之心。歲月如刀,銷斫了紅潤如渥丹的容顏。縱觀《大漠香塵錄》,幾乎沒有一位公主可以平安聊此一世,更多的人連孤老的幸福也無法保全,如煙花湮滅般,凋零在她們的綺年玉貌之時。
《大漠香塵錄》中只有一人,就是在胤朝嘉致年間出嫁的玉城公主,她本是宗室之女。封作玉城公主和親北奴,對於作為兩國的和親使者,她是欣然應允。嘉瑞在書中記載,玉城公主出嫁時意氣風發,不似一般和親公主出嫁時的悲慼。她如將士出征般,是懷著去時滿心躊躇壯志,來時必榮光凱旋的心境,踏上北上之途。
可是命運弄人,儘管滿腔熱忱而來,玉城公主在北奴熬過第五個年就逝世了,一縷芳魂最終飄散在朔風中。
我望著那些一盞盞宛如蓮花盛開般的長生燈,苦澀笑著,玉城她是滿懷的壯志與熱忱而來,亦是僅僅熬過了五年。
而我,以我現在如此羸弱多病的身體,我能熬多久?一年?半年?還是寥寥幾月?我也就要化作香塵逐風而散。我左手腕上的那道傷那樣深,深入肌骨,就算好了怕也是形同殘廢。
悲,一個字,暌違數年,到底令我們心脈相通了。
跪地的侍女侍從低低哀求的聲音還是不絕於耳,縈繞著揮之不去,風穿堂而過,嗚嗚咽咽的聲音,我彷彿真的聽見無數女子凝結了怨尤的亡靈,恍恍惚惚地盤旋在虛空哀鳴,悲歌。
我掙扎著從蒲團上站起,玉笙,還有黛爾卓爾慌亂地上前扶我,生怕我手腕上的傷口再次裂開。
“拿筆來。”我面無表情地說道。
身側的人個個噤若寒蟬,黛爾和卓爾相覷一眼,還是小心地將筆為我呈了上來,我右手執筆,拿過一座空白的靈牌,黛爾驚呼一聲眼疾手快地為我拿好那座靈牌,唯恐我的左手碰到。
我抑制著指尖的顫抖,在靈牌上一筆一筆地寫下:宜睦公主。由於虛弱,最後一個主字寫得有些變形的扭曲,我扔掉筆,忍不住笑出聲音。
宜睦公主,這個封號是我不想要的。她死了,死了正好。
眾人皆是靜默屏息,看著我做著如此不可理喻的事,然而大氣也不敢喘。
我心中慢慢蔓延開一片的冰連地結,阿紫,我的妹妹啊,對於你想要的東西,下手永遠都是又準又狠。你是最清楚不過的,只要我還在奕槿身邊一日,你就不可能受到重視。只有我走了,甚至是被迫走了,你才能抓住機會,憑跟我相似的容貌,博取奕槿的注意和好感,才得以藉助奕槿九五至尊的力量去誅滅薛氏。而且我的被迫遠嫁,表面上佔得好處的是薛氏,薛旻婥皇后從此消了我這個心頭大患。可是你若因勢利導,就可以十分輕易地挑起奕槿對薛氏的厭惡。
阿紫是唯求速成和有效,不顧是否有多傷人,不管這個人曾對你多麼容忍,多麼好。我對付薛氏的手段一再的和緩,終究讓你感到不滿了。所以你想要自己出手了,凌厲地出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