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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先謝過了。”程知節施禮後便回身大步去了。
我與李治雖已得到了以李績為代表的軍方支援,但長孫無忌若將心一橫,聯絡昔日同僚,借用程知節統領的禁軍之力,再策劃一次玄武門之變,兵諫逼宮,也絕非難事。如此一來,程知節的左衛大將軍之職決便絕不能保留。因此,我才會借蔥山道行軍一事,削掉了程知節的兵權。老謀深算的程知節確已知其中原由,不想臨老還參與這種政爭內鬥,所以他才會從容赴京請罪。而我的本意只是要奪他兵權,令長孫無忌找不到援手即可,所以也不想將此事做絕。程知節既自願告老還鄉,此事便可完滿解決。
我的唇角微勾,手上略一用勁,咔嚓一聲脆響,已將一支斜著生長的旁枝剪下。
經過精心修建,枝葉整齊而細密,襯出那幾朵迷離斑駁妖豔的牡丹花,紅得過豔,在盛放背後有些微嘲諷的寓意,在空中舒展,香味馥郁不絕,美豔萬方。
花比人好懂、好養,我只要盡心照料它,它便全心回報,還我錦簇花團,開得分外豔麗。
仔細看它,它是我如今的伴,我們相依相偎,用彼此的清寒與孤獨攫取慰藉。我們是如此的忠心不二,我們是彼此的唯一。
正文 娘娘雖是女子,卻如此大義
青銅香爐內輕煙嫋嫋,似無所依憑,沉香馥郁,輕輕一嗅,心暖了,人酥了。屏風後,隱隱可見一張軟榻,以及臥在榻上的人影。
我緩步上前,手中玉琉杯中銀牙茶輕緩浮沉,有著冷靜沁人的香氣。
李治正半臥榻上假寐,似聽見我的腳步聲,倏地醒來,他有些訝異:“媚娘,你怎麼親自來了?”
“臣妾方才便來了,見陛下晝寢未起,未敢打擾。”我將茶杯遞於李治,聲音淡淡。
“你貴為皇后,如今又懷有身孕,這等小事你怎也親自動手?”李治輕抿一口,他怔了下,放下杯盞,若有所思,杯中那一抹揮不去的餘味,誘得他復又端起杯抿了一口,他定定地望著我嘆道,“如此多年,始終是媚孃的茶藝最高,沏出的茶最合朕的心意……”
“陛下過獎了。”我緩緩收起杯盅,聲音仍是悠悠緩緩,“侍侯陛下乃是臣妾的本份。”
“本份?那是尋常女子才會做的事。”李治靜了神色,認真地凝視著我,“而你不是。”
“臣妾確是世俗女子,也希望自己的夫君能全心對我,膝下有可愛的孩兒,如此,便也足夠了。”我悠悠說著,聲音中彷彿帶著靜潤的水氣。
“媚娘,我知這幾日我確實疏於政事,累你受罪。”李治見我如此,輕輕握住我的手,赧然低聲道,“我答應你,往後不會再如此了,再留你一人來應對這些奏書,你便可靜心調養身子……”
“謝陛下。”我垂眸輕笑,明明應該歡喜知足,可為何依然覺得遙遠?男人的苦大多浮游於體表,女人之痛卻深藏於肉心,不得示人,“陛下,程知節已辭去禁軍統領的身份,告老還鄉,他臨去時向臣妾推薦一人,便是在蔥山道行軍中智勇殺敵的蘇定方。”
“蘇定方?”李治一皺眉,“此人原為竇建德、劉黑闥部將,貞觀初年,他才被大唐重新啟用,聽聞他雖會領兵,卻脾氣暴躁,不服管訓,恐不能重用。”
“陛下,千軍易得,一將難求。有真才實幹之人,通常都有些傲氣,越是將相之資,越難以管訓。”我怔了下,微微蹙了眉,再進言,“任人以賢、任人以能、任人以需、唯我所用,方為明君。”
“是,是,聽你如此說,朕若不重用他,朕便成昏君了。”李治輕撫我的臉頰,無奈且悠然地一笑,“但朕確不想與此人打交道,此事便交予你去辦吧。”
“是。臣妾遵旨。”我微一欠身,淡然領命,“時辰不早了,臣妾便不打擾陛下就寢了。”
“媚娘,今日留下好麼?”李治見我轉身要走,忽地抓住我的手腕,“我已許久不曾與你同榻而眠了……”
“陛下,臣妾如今已有身孕,不能侍侯陛下。”我略一垂首,卻未轉身,聲音淡然微涼。
“媚娘……”李治一僵,緊抓著我的手微松,他長嘆一聲,終是沒有再挽留。
我側頭望著李治,抿唇不語。方才來時我步入前庭,大姊正從偏殿過來,她遠遠地望見我,便閃身躲避,不與我照面。她為何來此,我自然心知肚明,我極力揚棄,極力掩飾,避重著輕,只為在夾縫中尋找舒適與安寧。
只因我始終記得那年母親將她領到我面前的情形,那日天氣出奇得晴好,陽光透過窗格落在她的發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