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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才的失措、驚駭、痛楚已如煙花般消散。現世的愛與哀愁溫暖著我的寂寞,轉身面對繁華,漸行漸遠,寺中一世,只是黃梁一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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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曲《廣陵散》在我耳邊纏繞迂迴,如戈矛相交,紛披縱橫。白袍琴者,手揮五絃,目送飛鴻。我聽得如痴如醉,只是那琴者拂琴的手,卻驀地琴中抽出一柄匕首,耀眼刺目,如此流暢寫意。我驚叫一聲,一片刺目的濃紅瞬時朝我翻滾過來……
我輕顫,猛地睜開眼,已汗浥紗衣。
窗外日暮遲遲,陽光透過窗格,落下一個個淺淡光痕,在青色地磚上染出一片金黃微光。
林錦半跪榻前,半夢半醒,執著一把扇,枯瘦的手腕微微拂動,靜靜地為我扇著。
我見狀輕喚一聲:“錦姨……”
“啊,娘娘您醒了,我怎麼也睡著了……”林錦驚醒過來,立即起身,“瞧您一頭的冷汗,可是魘著了?”
我不想令她擔心,便微笑道:“錦姨,你忙了一天,也累了,去休息吧,命香桂來服侍我便可。”
“是。”林錦為我燃起殿中的燭火,這才退了下去。
暮色漸濃,一盞盞宮燈次第亮起,於殿外曲廊之上逐一排開。
我輕嘆一聲,拿起案上的一份奏書,方才翻了兩頁,身後便有輕緩的腳步聲響起。
“陛下,今日怎會過來?”我亦不回頭,仍懶懶地半臥於榻上。
李治滿面愁容:“王義方上表彈劾李義府,此事引得群臣側目,朕亦不知該如何是好。”
“李義府所為我亦有耳聞,聽說他看上一個犯案繫獄的洛州美婦人淳于氏,便指使大理寺臣放人,打算納為侍妾,此事被有司彈劾,他怕事情敗露,便逼迫那助他違法放人的大理寺臣自殺滅口。”我攏了攏衣襟,安然說道,“侍御史王義方含淚拜辭母親,堅持提出彈劾,慷慨陳詞,言辭懇切,正氣凜然,力陳天子廣置大臣,便是為了君臣一體,同心協力才能共創太平盛世。奏書上‘雪冤氣於幽泉,誅奸臣於白日’之妙語,如此文采,確是震撼人心。”
“原來媚娘你都知道,為何卻不聞不問?!”李治有些惱怒。
“李義府此罪自當判罰,只是他方才以中書舍人的身份加同中書門下三品,正式入閣拜相,如今聖眷正濃,若陛下輕易將他定罪,豈不是自相矛盾?”我不驚不怒,自嘲地說道,“李義府實屬蛇鼠之輩,難堪大用,只是當下正是用人之際,我們仍要用他。物盡其用,人亦如此,不問是非,只計成敗,待到將長孫無忌一干人等拿下,再來處置他也不遲。”
李治被我說得一怔:“朕明白你的意思,若李義府一再作惡,我們又當如何?”
“李義府是聰明人,他自然知曉陛下為何為縱容他,必定再表忠心,與許敬宗等人日夜密切監視,準備尋得長孫等人的錯處,再立新功。”我披衣起身,淡然說道。
人事任免自古便是一潭深水,若有不慎便可翻出大浪。這朝中不知有多少人盯著被長孫等重臣們佔據已久的高位,恨不能立即一腳將他們踢飛,自己搶過位子來坐。權力的高位,原本便是需要沾染他人的鮮血,踩著他人的屍骨方能登上。沒有他人的血淚與屍骨,哪有自己的富貴榮華?
李治緩緩頷首:“那,依你看,此事該如何處置?”
“王義方有捨生取義之心,確是忠臣,只是此時表錯了地方,陛下只用說他毀辱大臣,言辭不遜,將他暫時貶為萊州司戶,先磨一磨他的銳氣。”我胸有成竹,淡然地說道,“待到他日,再用一個名目,起他來用,那時他必感恩陛下,盡心輔助。”
李治蹙眉片刻,似也無計可想,便應道:“既如此,便依你所言。”
“是。”我提筆,飛快地將詔書寫好。
“奴婢參見陛下、皇后娘娘。”香桂入殿來,呈上一盤酸梅。
我拿起一顆含在口中,只覺得口中生津,解渴舒順。
“媚娘,你怎會吃這個?”李治見了大感詫異,“朕記得你一向不喜吃酸甜之物……”
我垂目淺笑,一旁的香桂更是捂了嘴強忍笑意。
李治愣怔半晌才醒悟過來:“莫非你又……”
“是,昨日御醫來為我診查過,我確是有孕。”我平淡地說著,彷彿這只是一件與己無關的事情。入宮以來,我已誕下兩男一女,生育的頻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