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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靜斯見過嫂夫人。”王氏女子相當有禮,不過口氣也是相當生疏就是了。
“柳夫人多禮。”來者是客,咱得客氣點兒。小崽子歪著頭,拽著我的手。
“嘉禾,來,這是柳世叔柳嬸嬸。”崔扶抱起小崽子,小崽子立刻閉嘴裝不會說話了,甚至還回頭朝我擠眼睛,死孩子,沒出息。
少不得又是忙乎了一頓晚飯,大熱天的,我們家可憐的胖廚娘愣是汗水溼透了衣背,銀盆一般的臉上也是汗水淋漓,汗珠各個都飄著油煙味兒。席間他們談笑風生,又是敘別後離情之類,崔扶只是淡笑也不多插言,直到最後王靜斯說“馬上就是姐姐的忌辰”的時候他的笑才連淡淡的都沒了。
王家小姐和崔扶…… 有奸。情!哦,至少崔扶是單戀,我篤定想到。
他們覺得飯吃到這份上很沒味道了,一點也不顧及我想聽秘辛的好奇心。柳家兩口子自然不住我們這鄉下宅院,外頭早有精緻馬車等著呢。沒聽完全,但是崔扶的傷心事我總不好去活生生給人家撕開,崔扶說去書房靜一靜,我忙點頭,小崽子扯著門框要跟去被我一把揪回來。
“你爹去懷念心上人,你去了他會不高興!他不高興會吃人的。就像山上的大老虎,嗷嗚,一口咬掉脖子,疼死你!”我學了學大老虎的聲音,小崽子立刻眉毛眼睛鼻子縮一團了往我懷裡一撲:“覺覺。”
看,多乖,小孩兒聽話才不會被大老虎吃掉。
小崽子睡著了,我卻失眠。不是我介意崔扶的心上人,而是我自己從心裡一角挖出一個人來。雖然他在千里之遙的扶風,雖然他定已有了妻子,沒準兒還有了孩子,但最起碼我知道他平安活著,想來,老天還是眷顧我多些。
我這樣的人,其實本來就死心眼,所以記住一個人或者恨一個人不會覺得多累,可崔扶不一樣,他是一汪水,能在水上留下這麼長時間的痕跡想必是一輩子都去不掉了,對他這樣自詡自然之道的人來說,一定是異常的痛。崔扶是個好人,可惜了,可惜那位王小姐去的太早,否則,一定是一對神仙眷侶。
“叩叩”!門被敲了兩下,倒嚇了我一跳。這大半夜的誰來串門子啊?
“誰?”
“崔夫人,可有興趣月下飲酒?”
“沒大興趣,晚上喝酒傷身,不過,正好我睡不著,喝點酒大概睡得快些,你先拿了酒和盅,我披上衣服這就來。”我說道,想了想折回來開了櫃子,我的嫁妝,我的兩瓶蒲桃酒,心疼。
崔扶說酒好喝,我說那是,粟特來的,存了十來年了,從京城帶來我一直沒捨得喝。
“崔夫人,你是瞧我可憐給我酒喝?”崔扶問道。
“非也非也,我瞧誰可憐一般都是扔倆銅錢。”我說道,好在,崔扶不是像鄒昉當年那般牛飲。
崔扶不做聲,但我餘光瞅瞅他的神情,似乎也不是死去活來過不下去似的。
“鄒晴,你可還會想起那個人?”他問我,我知道他說的是誰。
“忙的時候不想,今天想了。”我也喝一口,忽然覺得這酒不夠烈,溫吞吞軟綿綿的。
“你會想起子槿麼?”
他這一句話害得我酒嗆在了嗓子眼差點咳出了肺。
“這是什麼話?我想他幹什麼?”
“你對嘉禾越來越好了,不是因為子槿麼?”
“我呸!因為他?因為他我早就把這小崽子扔山裡喂狼去了,我對小崽子好,因為我發現,他好像是小寶……的兒子。”話已出口,如同覆水收不回來,“這件事你不許到處說,要是害了小寶我第一個找你算賬。”
“小寶,就是和你一同開了寶光客舍的那個?”
咳咳咳。
“你想嗆死我啊?有話不能一次說完麼?說吧,你還知道我什麼事?” 我拍著胸口,崔扶這人咋這麼黑。
“還知道子槿來的那次去找過你……”
“停!我可什麼都沒幹,清清白白的!雖然我粗鄙,可我還知道守婦道。”這個人咋這麼可怕。虧了小娘我啥都沒幹,否則這哪天被他揪出小辮子弄死都只能自己洗乾淨了脖子等那一刀砍下來。
“我知道,所以我不是說你是婦道人家麼?”崔扶居然笑著說。
婦道人家……啐。
“那你還想說啥?”我問道,都說了吧。可別嚇唬我了。他們這些五姓之家的一個個都神叨叨的。
“你喜歡子槿麼?”
“不喜歡。”我立刻否定。
“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