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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日看護的。
眸光一凝,我細細望向洛神圖的右下方,有極細小的四個字,正面看,並不能得見,要稍稍側過頭去,對著日色才能看到,彷彿是先用極細膩的毛筆寫下,採用冰蠶線細細繡出,是極精緻的手藝工夫。
這四個字是:愛妻璧兒。
我驀地怔住,這不是父皇的字,父皇的字更大氣、更蒼勁,這四個字,下筆輕軟、飽含深情,幾乎可以想見下筆之人唇角輕揚的笑意,但是,字裡行間,卻又分明有一種淡淡的愁思瀰漫。
這個字,更像是攝政王的。
母后與攝政王的種種曖昧,我是知道的。
關於母后手刃攝政王,也曾有風言風語傳出,是說攝政王是為了救母后而死。
我暗自搖頭,流言就是流言。
然而,剎那間,卻有另一種猜測在心頭遽然浮起,瞬間便如同飽吸春雨的筍,飛快生長起來。
如驚雷隆隆在耳,如電光橫貫長空。
我緊緊攥緊了手裡的絹子,猛然明白,為何,母后即便在掌攝六宮事的大權之後,依然會在獨處時分,露出深深的哀愁與落寞,揮之不去。
彼時的我以為是六宮繁瑣的事端與嬪妃的爭風吃醋,抑或是為了玄凌的皇位。
如今想來,原來都是為了攝政王。
我也終究是明白了,為何在攝政王餘黨被肅清之後,母后從此歸隱頤養、專心理佛,再不插手朝廷及後宮之事。
是了,看著心愛的男子在自己面前死去,母后的心,必定是痛悔到無以復加的。
朱漆鎏金殿門“吱呀”一聲推開。我回眸,卻是竹語,她如今是老得極厲害了,滿頭華髮,脊背微彎,更不得不拄著竹節形楠木柺杖,所幸,甄嬛待她很好,更安排了宮女照顧她的飲食起居,視若宮裡的太妃、太嬪。
我匆匆上前,扶起欲對我行禮的竹語:“姑姑不必如此。”
竹語的目光在我面上流連許久,悵然嘆息:“大長公主,這麼多年過去了,有的時候,奴婢想起您,覺得您彷彿還是那個天真爛漫的帝姬。”
我心底一酸:“姑姑到這裡來是?”
“竹息臨走前告訴我,昭成太后把這幅洛神圖留在德陽殿,要我務必,每一日都來看護,不能讓洛神圖染纖塵分毫。”
我微微一驚,下意識道:“這幅畫,是哪裡來的?”
竹息的笑意在那深深淺淺的皺紋裡漾開,彷彿是吹皺了一池春水,她儀態安詳,緩緩道:“大長公主是否明白了什麼?也是,幾十年都過去了,大長公主也該知道了。”她顫巍巍上前,靜靜凝視洛神圖,“金絲楠木棺槨中,昭成太后雙手交錯,掌心中,牢牢握著一對碧玉蓮花鐲子。大長公主,這對鐲子,您應該最最熟悉了。”
碧玉,蓮花?
我驟然明白:“碧玉,便是母后,蓮花,便是攝政王。”
“願如蓮花托玉,生生不息。”竹語微微闔目,悵然嘆息,“可惜啊,可惜啊,楚有和氏璧,微瑕人彷徨。”
回吉州的馬車上,我最後一次掀開簾幔,望向漸漸消失在視野中的京城。
紫奧城地勢高,那金碧輝煌的殿頂疊嶂連綿,在日色下輝映出星星點點的金光,象徵著帝國的中樞以及四海天下最富貴之處。
然而,天家富貴,是要拿了犧牲來換取的。
母后這一生,那樣短暫卻又那樣漫長。
她活了六十一歲,卻有整整二十二年與青燈古佛為伴。
她日復一日地追悔自己的錯,卻又任由民眾襃贊她手刃攝政王的巾幗豪情。
她是孤獨而矛盾的。
終其一生,只有竹息與竹語真正懂得她,懂得她心口上的硃砂痣。
而我與玄凌,卻什麼都不知道。
陳舜握著我的手,低低相勸:“儀柔,你的母親是偉大的,她為了江山,除去了自己最心愛的人,她不願民眾知道事實真相,甚至不惜將媛妃與中山王玉牒除名,更將長寧大長公主幽禁在長寧觀一生一世。她做足了這一切,是告訴世人,攝政王威脅大周國祚、罪無可赦。同時,她也將自己一生一世釘在薄情寡義的名號上,她這樣做,只是在傳達三個字。”
我無聲地望向陳舜,只覺得他掌心的紋路厚實而又清晰。
“對不起。”
淚水蜿蜒而出,靜靜地蔓延。
是了。
母親將恩情揮淚斬斷,讓歷史永久地記住她的無情無義。
有的帝王,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