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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從來不曾近距離觀察過一個下等士兵的生活,也從不邁入低等軍營,所以對於營妓種種,知之甚少。
不過,兩年前,曉絲曾經拉著一個衣不蔽體渾身青紫的女子跪在他面前哭泣,說是出嫁後夫家獲罪的姐姐,求他把人從營妓營救出來,想來應該是見識過那番情景了。
曉絲艱難地抬頭看著他,又看了看幾個表情冷峻的男人,明白他更深一層的意思,卻只能慘笑著搖頭:“我所知道的,只是最皮毛的東西,您自己也能夠猜出來,何必如此逼我?”
她從沒有懷疑蒼天素說得出做得到的本事,也明白,按照慣例,自己此時合該被斬了頭,掛在軍旗上示眾,對方此番大費唇舌,不過是為了讓她招出實話,給彼此一個臺階下。
一個見了光的細作到底殺不殺,還不是都憑主將一句話。多多少少,這個年少的皇子,還是顧念了一點八年的相伴之情。
蒼天素沉默了一會兒,低聲道:“算了,給她個痛快。”
蒼天素此時想到的,根本就不是什麼八年的相伴之情,他只是回憶起,當他人生最最彷徨無助的時候,團成團縮在昭日殿的角落裡,冷眼看著進進出出來來往往收拾東西的人群,在一片冰冷模糊的面孔中,只有曉絲死死地摟著他,含著淚一遍遍重複:“您哭一個吧,求求您,別死憋著。”
蒼天素閉上了眼,十幾個人齊聲應諾,最末尾走出一個漢子來,捏著曉絲的肩膀,從椅子上扯起來,使勁拖了出去。
從心思百轉,到御下之道,自己差了那個男人不是一點半點。蒼天素懊惱地學著段羽平時的樣子,扯了扯滿頭烏絲。
曉絲打從他八歲搬到昭日殿時就一直跟著他,那個時候,他還是個名聲不顯的不受寵皇子。蒼天素雖然自認有把握培養出像曉絲這樣的手下,但絕不會把這麼一個人浪費在一個壓根就不起眼的奶娃兒身上。
他不自覺地開始思考,難道蒼景帝的手下,隨便挑一個出來,都是這種水準?那自己跟他鬥下去,究竟有沒有勝算?
蒼國的皇帝在本國軍隊征戰的時候,派人向敵國通風報信,報的還是曉絲那時確實以為是正確的訊息,他就算說出去,恐怕也不會有人相信。
那個男人究竟是怎麼想的?
不多時,走進來一個渾身是血的親兵。
蒼天素多看了他一眼,含笑問道:“叫什麼?”
“稟報將軍,鄙名張坤!”對方雙手握拳,直直站在將椅前,昂首挺胸,中氣十足。
真像是段羽培養出來的手下,跟他一看就是一個德行,一根腸子通到底。蒼天素眯了眯眼,心情甚好地歪頭看著他:“還有事?”
張坤顯得有些猶豫,偷眼看看主將此時的臉色,還是道:“稟報將軍,那個女人死前,讓我問問將軍,說她八年來,從來為跟那個人透過訊息,直到最近行事前才通了一次信,而她有信心並沒有在這件事上露出馬腳,想知道您究竟是怎麼發現的。”
你確實該猶豫,人都已經給殺了,再來問這個也沒有意義了。蒼天素揮手示意他下去。
什麼時候發現的?蒼天素靜下心來想了想,發現自己也不記得了。
起因就是當初劉廣梁趁著冷宮沒人去調戲他,曉絲去找蒼天賜通風報信,這裡面疑點就很多。
如果她真的忠心護主的話,完全可以直接叫上昭日殿的侍衛,進入冷宮找人,而不是以所謂“大皇子先前吩咐不讓閒雜人等進入冷宮”的藉口留在外面。能當上昭日殿的侍女首領,不會連輕重緩急,什麼才是真正應該堅持的,都分不清楚。
曉絲會去找蒼天賜,本身就已經排除了她是皇后的人的嫌疑。而如果是別的宮的嬪妃安插的人手,第一件事就應該是鬧到皇帝那裡。
外戚試圖□皇子,這事實在太不光彩了。蒼景帝就算再不待見大兒子,以他那眼裡容不下沙子的性格,也絕對不可能嚥下這口氣。到時候撐在皇后背後的劉家一倒黴,直接受益者就是那些貴妃淑妃之流。
而曉絲卻偏偏去找了幾乎不能夠在這件事上起什麼作用的蒼國二皇子,一是為了測驗兩個年長皇子之間究竟是裝出來的還是真正的兄友弟恭,二呢,如果真的能夠在最後關頭阻止劉廣梁,勢必會引起大皇子的感激和二皇子的好感,方便以後的行事。
生平第一次殺了人心情煩躁恐慌,再加上還沒有養成在蛛絲馬跡中尋找疑點的習慣,蒼天素當時壓根沒有想到這裡面的九轉十八彎。
直到這幾年在邊關看得多了,蒼天素才漸漸回過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