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命卻很可怕的人格缺陷。就像李逵可以殺得興起輪著板斧向圍觀者排頭砍去,一個人的可怕不在於他的殘忍,往往在於他的殘忍而不自知。
段德還記得,還有三年時光才成年的蒼天素第一次邁進入主帳,有不少將領是有些看不過眼的。
年齡小是一部分原因,更關鍵的是,這個少年像是絲竹水鄉纏綿悱惻的春水凝成的一般,溫潤素淨,看不到絲毫的稜角,周身上下,沒有一丁點武將的殺伐之氣。
這樣的一個人,怎麼會有本事擔當起千軍萬馬的排程者呢?
當血淋淋的屍骨擺在面前,他會不會遲疑,會不會膽怯,會不會猶豫,會不會直接嚇得說不出話來?
結果到了真正需要發狠的時候,看著他的人沒有一個不覺得脊背發涼。內裡與外在的巨大差異,每一個將領見了,都心驚膽寒。
段德收回思緒,見蒼天素一直盯著地圖不說話,以為他還在擔心明天的戰役會不會順利,正想開口勸慰,蒼天素已經先他一步開口了:“我在想如果真的攻打下了這座城池,該怎麼處理城中的普通百姓。”
段德愣了愣,神情複雜地跟著他一塊兒看向這個無極大陸上馳名遐邇的戰爭城池。
戚國的建國名將薛瓶夜一生東征西討,建立了赫赫戰功,戚國現在守著的土地有不少是他一手從蒼國國君手中奪來的。
薛瓶夜晚年功成身退,就選擇隱居在蒼國與戚國交界的一個小鎮子裡,戚國的建國皇帝因此特意賜其名為瓶夜鎮。
幾百年來,這個原本邊陲不起眼的小鎮已經不斷擴大,再加上兩國國土的變更,已經不是那麼靠近偏遠地區了。
現在的瓶夜,由小鎮變成大城,已經繁華無雙,成為戚國東南部數一數二的富貴名城。蒼國人曾經五次歷經萬險,成功攻下這座城池,但是當大軍休整一番後繼續向戚國內部挺進時,無一例外的,這裡原先居住的百姓都會舉起刀槍,將大軍留下防守的稀薄兵力消滅殆盡。
自認身體裡流淌著薛將軍血脈的原住民們,每年享受著皇帝特別的寬待,徭役與稅收徵收都比周遭的縣鎮好了整整一個大檔次。
無處不在的優越感使他們打心眼裡看不起蒼國人,對戚國的忠實擁護,也絲毫不下於戚國都城裡紙醉金迷的王公貴族。
深入到骨血,印刻進信仰,銘記在靈魂中的東西,如何才能改變?
戚國上任皇帝就曾經無不得意地表示,蒼國攻下瓶夜城,也許不需要三個月的時間,真正收服瓶夜城,則就需要三十年以上的長遠計劃了。
而現在,所向披靡的西北大軍不可能死守在這座城池裡,止步不前。別說三十年,就是從這裡多待上三十天,朝中也肯定會為這個打起口水仗來。
段德看了一會兒地圖上那個紅色的圓點,仔細觀察著蒼天素的臉色,斟酌了良久,還是開了口:“我們都明白,想要徹底佔領這個地方,唯一的辦法,就是……”
他終究沒有敢說下去。這是軍營中有遠見的將領們心照不宣的秘密,光是說出口,心頭湧上來的罪惡感都能夠把人活活溺死。
在和平年代,瓶夜城聚集了超過一百萬的人口,富貴的商人,失意計程車子,觀光的遊客,戚國東南部形形色色地人都會匯聚在這裡。如今戰禍臨門,從混進城中的探子返回來的訊息看,人數也沒有少於六十萬。
六十萬,會在現在這個時節死守不退的人,一般是土生土長的原著民,也就是會毫不猶豫拿起刀槍反抗的敵人。
段德所說的辦法,前幾次的將領也不是沒有想到過,但是想到是一回事,敢不敢做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這確實是個一勞永逸的好方法,可是不管你有滔天戰功,還是有赫赫威名,命令一下,註定要遺臭萬年,受萬民唾罵。
等大軍回到都城後,此番上戰場拼死換來的戰功被抹滅了不說,主帥搞不好還要被幽禁一生的。累死累活一輩子,要是到頭來換回這麼個結果,是個人都受不了。
所以無一例外的,蒼國大軍幾次征服瓶夜,主將寧肯立刻向皇上請令,即日班師回朝,也不願意在瓶夜城浪費功夫。結果往往是朝廷的調令還沒有下來,瓶夜城百姓已經揭竿而起了。
“現在軍中的每個人都知道,諸般命令,都是由我來直接下達。”蒼天素抬起頭,尖尖的下巴微揚,平視著遠方,眼中黑沉沉的瞳色暈開了一大片,“如果能拔掉這根骨刺,我不介意揹負千古罵名。”
打瓶夜城時進退兩難,打下來之後還是進退兩難,怪不得每次蒼國幾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