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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初霽,有一株極老的海棠樹生在那裡,枝葉繁茂,蓓蕾一簇一簇地冒著雨珠藏在裡頭,永寧自知自己大限將至,她雖然不畏懼死亡,但這人世間的美好她還未曾細細品嚐,便要這樣倉促離世,心裡也覺得不捨哀傷。她喘著氣躺在冬奴的懷裡頭,輕輕地說:“我自從十一歲那年知道自己將來要嫁給你,就再也沒將旁的人看在眼裡頭,一心一意想要嫁給你,冬哥哥,我跟他們都不一樣,我是真心喜歡你。”
冬奴紅著眼睛,點點頭說:“我知道。”
他抹了抹眼睛,說:“永寧,這輩子除了你,我不娶任何人。”
永寧破涕而笑,抓住他的手說:“可惜上天偏偏作弄人,我都要死了。”
“你不會死的。”
永寧不再說話,只是匍匐在他懷時聞出來,淚水打溼了他的衣襟,手腕細的可憐,已經沒有了光澤,彷彿他再抱的用力一點,就會將她勒碎掉。永寧躺在他懷裡,說:“我一直等著窗前的海棠花開,嬤嬤說就在這兩日了……我母妃去世的早,宮裡頭只有父皇真心疼愛我,可是這宮裡我卻不留戀,總想著早早地離開這裡,唯一不捨的,就是這棵老海棠,從前我還想,等我嫁了人,就把這棵海棠樹當做嫁妝帶過去……我從知道要做冬哥哥的新娘開始,就幻想著這樣的一天,我們依偎在一起,看這海棠樹的第一朵花開。”
這樣靜謐的一個日子,他們靜靜地躺在一起,手握著手,臉頰貼著臉頰,彷彿恩愛纏綿的小夫妻,傻呼呼地坐在這株海棠前頭。夜色漸漸浮上來,花朵似乎有了開的跡象,可是身邊的孫嬤嬤上來催了,說:“剛下了雨,夜裡風寒重,公主身子不好,還是進裡頭去睡吧。”
永寧說什麼也不肯,半夜的時候終於昏睡了過去,冬奴悄悄地把她抱到了床上去,小聲地說:“我一個人去窗前守著,你們看著公主殿下。”
“燕公子……”孫嬤嬤說:“我看你臉色也不好,怕也是受了風寒了,還是回去睡吧,這花指不定什麼時候開呢,奴才在這裡守著,等花開了,再叫宮女去請公子過來。”
“我不礙事,我想自己守著。”
孫嬤嬤抹著淚點點頭,冬奴抱著膀子靠在窗前,默默地看著庭前的海棠樹。朦朦朧朧裡頭他打了個盹,突然一個寒顫醒了過來,他好像發了燒,眼皮子燙的厲害,可是他的心神都被眼前那一枝紅豔豔的海棠花給吸引住了,他哈哈笑了出來,趕緊站起來將那枝花折掉了,捧在懷裡頭往殿裡頭跑去,邊跑邊說:“永寧,永寧,你快看,海棠花開了,只開了這一枝呢!”
榻前昏睡的孫嬤嬤被他的聲音驚醒,眉開眼笑地去叫榻上睡著的永寧,可是永寧沒有反應。她的頭髮隨便被拂著,雖然稠密,卻無半點雜亂,光彩熠熠,華美照人。溫潤的燭光將她顏面耀得雪白,她如此恬靜而美麗的躺在那裡,勝過昔日的濃墨重彩的妝容,有一種奇異的光彩和溫柔。
原來,她已經在這裡的一個夏日裡頭,等著第一朵海棠花開時,就那樣死掉了。
孫嬤嬤當場就哭了出來,冬奴呆呆的,將海棠花舉起來,叫道:“永寧,永寧。”
眼淚簌簌地掉下來,打在剛開的海棠花上頭,紅的教人憂傷。他的腦子暈乎乎的看不清永寧的臉,只有紅豔豔的一片花的光澤,他有些委屈,說:“我抱病給你摘的花呢,你也不看一眼?”
他們都不曾等他,他父親,他娘,還有永寧,這世上他愛著的人,似乎都不願意等著他。
他呆呆地抱著海棠花,站在永寧的榻前,孫嬤嬤哭著說:“公子不能再在這裡呆下去了,公主這一走,皇上更饒不了公子了,趁著現在外頭沒人,趕緊出宮吧。”
冬奴忽然捂著眼睛哭了出來,邊哭邊叫道:“永寧,永寧……”
這是他生命中,再一次親身經歷別人的死亡,沒有人安慰他,也沒有人可以幫助他,他那樣傷心,無助,不知道該怎麼辦。
孫嬤嬤忍著傷心,教一個小宮女領著他從偏門悄悄地溜了出去。天色已經矇矇亮,出了宮的時候,他懷裡還抱著那一枝海棠花,他站在硃紅色的宮牆前頭,心想,這裡從此再沒有他可以留戀的人了。清晨的長街有一絲薄薄的霧氣,清冷的色彩,教人看了透心的冷,他在夏日的清晨回頭看,只看到硃紅色的宮門緊緊地閉著。
到如今,他已經孤身一個人,要到哪裡去呢。他的身上還留著永寧身上的香氣,繚繞在衣衫上經久沒有散去。或許再等一炷香的時間,這京城裡便都是通緝他的佈告了,他哪裡也逃不了,誰也不敢牽連。他紅腫著雙眼漫無目的地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