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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山野落魄之地,竹廬隱居之所,溫言華髮之人竟是二十年前,將江湖都攪得天翻地覆的妖君蘇以漸,他聽了祁君傲的問責,卻似理所當然地淡笑道:“總歸是留條後路的好,小傲若是執意和我置氣,這賬說不定還要他來還。”
“呵……生死之事,我豈敢兒戲?應下的事情,總沒有抵賴的道理。”
聽聞此言,倒是蘇以漸微微有幾分差異,揚眉望去:“哦?你終於肯出手了?”
祁君傲深吸一口氣,躬身跪了下去:“弟子祁君傲,請師父賜江湖令以定江湖。”江湖令,是當年妖君縱橫江湖之時的信物,江湖令出,便是玉鳳兩家也不能纓其鋒芒,大有江湖俯首之意,而祁君傲此行,為的便是這枚被傳說的幾近神魔的信物。
蘇以漸聽了,卻是低低笑了起來:“呵……妖君已死,哪有什麼江湖令?以你現在的身手,還需要那些騙人的勞什子?”
祁君傲抬頭,正色道:“妖君雖死,其名猶在,總歸是省去許多麻煩,弟子也不願意無謂殺戮,反是叫玉鳳兩家得利,師父既然與我各取所需,想來不會在這件事上為難我吧。”
蘇以漸半眯著眉眼,看了他半晌,突然笑著抬手將一枚掌大的玉牌甩了過去:“不錯,只要你能滅了玉鳳兩家,做這江湖之主,為師無所不應。”
祁君傲默默收了玉牌,再無一言起身便走,蘇以漸卻是突然出言笑道:“什麼時候帶阿九來給我見見,那孩子…果真是不簡單呢。”
祁君傲頓了頓步子,頭也不回地淡淡道:“不必了,師父有我便足以謀江湖,阿九也好,小城也好,我希望…師父放過他們。”
祁君傲說著這話,人卻依舊走遠了,只留下蘇以漸一人枯坐在梅下石凳之上,平白有幾分涼意,縱然是曾經江湖俯首,絕世風流之人,倒頭來竟也不過如此罷了。
臘月初四,是義門門主崔皓的五十大壽,整個素州城裡都是張燈結綵氣象不凡,四面八方湧來的江湖人早就將素州的客棧擠滿,待到初四這天,義門自院內排開的流水席,連了三條長街,一派結交四海豪俠的氣魄。要說這些年,義門的聲勢也並不如前的,玉致晟這些年閉關不出,已經不大管事,玉家的大小事宜皆有玉參商定奪,玉參商本就是慧絕一時的人物,也漸漸扭轉了頹勢,而鳳家這些年也是風生水起,隱有恢復昔年玉鳳兩家共掌江湖的局面,只是義門經營多年,百足之蟲,氣勢架子依舊是在這,盤踞素州與碧波江畔,雖不說三分天下,也不容小覷,此番崔皓五十大壽,玉鳳兩家也是遣人送了賀禮,一派其樂融融的景象。
崔皓穿著一身錦緞暖襖,看著八方來賀,聽著手下人的恭維,很是有幾分心滿意足的感慨,他如今已經老了,不再有年輕時候那般狂妄的志向,如今錦衣玉食,從者如雲便是沒有更重要的事情,年輕時候追隨蘇以漸朝不保夕的日子,已經離自己很遠了,江湖啊……妖君啊,你當年創下的基業功勳,到頭來卻也不過是旁人的嫁衣裳罷了,像你這樣的人,縱然是風流一時,又哪裡會曉得塵世的喜樂呢?
他如此想著,更是覺得此生的足矣,見院裡院外賓客早已落座,崔皓擺足了架子,方才上了主座去說幾句場面話:“今日是老夫五十大壽,承蒙諸位朋友厚愛,能來府上喝一杯薄酒,老夫不甚感激。如今老夫已是知天命之年,深感自己力有不逮,這江湖俠義之事還要仰仗諸位朋友多多幫襯,不忘蘇兄遺志才好。”義門立門之初便是舉妖君之遺志,是故縱然崔皓心中不屑,每每逢人卻還是常常提起。
下面的人自都是一片應承之聲,卻是聽突然有一人笑了起來:“呵,既然知道自己年邁體衰,力有不逮,就不該眷戀不去,這江山代有人才出,老爺子你又何必看不開呢?”那人的聲音並不大,卻是清清楚楚地傳入每個人的耳中,滿是戲謔輕佻與狂妄。
崔皓的臉色徒然沉了下來,沿著聲音望去,卻是一個青衣男子不知何時已經入了內院,於席間舉盞戲笑,他穿著不合時宜的單薄衣衫,眉目俊朗不過才是二十出頭的年紀,別樣的突兀,不消說自是祁君傲了,只他名聲不勝,崔皓想遍了江湖後輩也想不出這麼一號人物,只他江湖歷練多年,並不輕易發作,只冷聲道:“況非老夫眷戀其位,不過是如今多事之秋,恐託付不效罷了。”
“既然如此,”祁君傲長生一笑,便是站起身來,負手步向主座,倒也是閒適的模樣,“後生晚輩,當不會叫老爺子失望。”
此語一出,滿座皆驚,崔皓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