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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了火。我並不想和你發火,我只是,不想承認自己的脆弱。
我沉默,你沉默,我們都沒有看著彼此。
最終你嘆了口氣,說。
今天我送你上去吧。
我避開你伸來的手,堅持說。
我不要拐杖。
我不是瘸子,不是殘疾人,更不是老得連路都走不動的老大爺。我還能走,我還沒有老到那種程度,我還能做事。我的驕傲不允許我像個老態龍鍾行將就木的人那樣活著。
你握緊我的手,拍拍我的肩,說。
走吧。
此時還很早,已到公司的人為數不多。你把我送到辦公室,返身回去。我看著辦公室外一群或目瞪口呆或竊竊私語的人們,冷哼了一聲,他們立刻入驚弓之鳥一般散了。
公司裡知道我們關係的人不少,我一向不喜歡你到公司裡來,見過你的人便不多。董事是知道我們的關係的,最初將我招進來便是他拍的板。我感激他,更感激他說起你時平和的態度。
我開啟電腦,開始查閱郵件。二十多分鐘後,我忽然察覺到一個二十來歲的小姑娘怯怯的躲在門邊。我叫她進來,她的臉一下子紅了,看著我不知所措。我認識她,她是去年剛進公司的新人,那次面試我有參加,她的表現還算不錯。
我剛剛記起她的名字,卻見她轉過身飛快地逃走了。我無奈的搖了搖頭,反省自己是不是把冷冰冰的總經理形象塑造得太成功了。
後來有一天我無意聽見她們幾個女孩聊天才知道,原來那天她是專門來看看我的同性情人是什麼模樣,卻沒想到你早就走了,她自己還差點被我抓了個正著。
九點正,小方來我辦公室報到。小方就是董事委託我照顧的那個新人,長得濃眉大眼,神情堅定,站姿筆直,做事有股斬釘截鐵的利索。翻看了他的檔案我才知道,他參過軍,退伍後才去上的大學。退伍軍人很少有從商的,像他這樣被如此看重的就更少。我相信董事的眼光,他並不是那種會因為小方是他本家侄子便加以優待的人,在看了小方的簡歷以及當初進公司的面試記錄後就更加確信這一點,這個年輕人很有能力。
他禮貌的對我問好,從公文包裡拿出企劃案放在我桌上。
我示意他先坐在一旁的沙發上,把昨天晚上找出來的公司舊年與幾個合作伙伴的投資合同拿給他看,自己則仔細看他做的企劃案。
我注意到他今天神情有些焦躁,沒有多問,只是讓秘書泡了杯咖啡給他,我則是一杯熱牛奶。雖然在家裡我總是和你作對,對牛奶嫌棄這嫌棄那的,可在公司裡,我最習慣的飲料卻還是它。即使和家裡的味道不一樣,暖暖的口感也足以安慰冰冷的四肢。
我們一直工作到午餐時間。他中間幾度抬頭看著我,欲言又止。
我藉著拿午餐的藉口把秘書支出去,對他說。
你有什麼問題就問吧。董事讓我栽培你,我就一定盡心盡力。
他勉強笑笑,看著我張了張口,然後低下頭去。
您是不是……
他是北京人,說話總是帶著“您”“請”之類的詞,剛開始聽起來還很不習慣,不過經過半個多月的熟悉之後,我和他也偶爾會開些小玩笑,不再那麼拘謹。
我看著他為難的模樣,揮揮手說。
行了,有什麼說什麼,別那麼婆婆媽媽的。
他似乎下定了決心,抬起頭來看著我,他的眼睛很亮,與你父親類似,是那種軍人特有的堅定和犀利。
我聽說早上,有位先生送您來上班。
我的臉色一變。我猜到他要說什麼了。
果然。
他們說那是您……愛人。
他似乎很艱難的吐出了愛人這兩個字。他臉上的神情我看得懂,這種神情我在過去三十年裡不知道在多少人臉上見過多少回。
鄙夷、噁心、驚訝、難堪。
如果是三十年前,我會跳起來一拳把他打倒在地,踩著他的腦袋對他說,老子就是同性戀,你怎麼著。可現在,我只是平靜的注視著他,語氣與平時說話沒什麼區別。
對,那是我愛人。
他的表情有一瞬間的不知所措,緊接著便是明明白白的反感。他站起身來,轉過身就往門口走,彷彿和我多呆一段時間都是種痛苦一般。拉開門的時候,我聽見他低聲說了一句。
真是噁心。
呵。我嗤笑,仰頭靠在椅背上,面無表情地望著天花板。
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