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旗提示您:看後求收藏(奇妙書庫www.qmshu.tw),接著再看更方便。
睡著,故意想說些下流話刺激他,然而對著那雙充滿祈願的眼睛他竟一個字也說不出口,沈培楠握緊拳頭暗罵了一聲,把吸了一半的菸捲扔在地上狠狠踩了一腳。
他看不懂莫青荷,不論是曲意逢迎的小夜鶯還是訓斥師弟的好兄長,他總覺得不是莫青荷本來的樣子,沈培楠想,那孩子身上有一種奇異的朝氣,即便他穿著戲衣,即便他習慣柔媚而順從的低頭,但他的眼神透出一股歷經風塵,為人之下也不甘墮落的神色,像抓住了一根繩子,無論潮水漲的再高,他都能透出一口氣。
沈培楠來北平是為了一頭扎進爛泥裡,沒想到隨手一撈摸出一棵破水而出的芙蓉,他雖然沒空貪戀兒女情長,更不願意被個骨賤言輕的小戲子束縛住手腳,但莫青荷要是真死了,他得愧疚半輩子。
這麼一想,腳下步子踱得更急了,他一趟趟在花園裡按同路線轉悠著,錚亮的軍靴差點把花磚踏出轍子來。
這一夜格外長,格外長,自鳴鐘噹噹響了五下,天邊泛起清冷的魚肚白,終於迎來了一線曙光。
搶救一直進行到上午十點,莫青荷肺部貫穿中彈,離心臟只差毫釐,索性送來的及時,一臉焦黃絡腮鬍的英國大夫摘了口罩,操著半生不熟的中文說他暫時脫離了危險,但是最近幾天能不能醒,還需多少時日康復都要看他的身體條件
11、住院
莫青荷躺在外國醫院的高階病房整整昏睡了一個禮拜,在第八天上午睜開了眼睛。
醒來第一個感覺就是沉,身子骨成了一灘半融化的蠟癱在床上,接著又輕了起來,整個人像飄在水上,又像浮在半空,他使勁勾了勾手指,躺了太久關節鏽住了,一動彈麻嗖嗖的。
雙眼慢慢聚焦,最先映入眼簾的是一間敞亮的西式病房,窗扇吊著白紗帳子,陽光晃眼。
第三個感覺才是疼,胸口像插著把鈍器,一喘氣整個胸腔疼得快要炸開。
疼痛讓莫青荷的腦子閃過一聲弦響,他這才感到自己是活了,那賭命的一槍沒帶他見閻王,他掙扎著動了動身子,心想這是在哪裡?沈培楠呢?
他費力地勾著脖子往下看,只見被子四角被掖得嚴嚴實實,上面平展展地壓了一條黑大氅,三月早春猶寒,被窩卻烘得暖呼熱騰,他感覺身上被捂出了酸臭的汗,再定睛一瞧,床邊趴著個穿軍裝的男人,腦袋枕著床沿睡得正香。
那正是沈培楠,莫青荷進醫院後他就衣不解帶在病床邊守著,看著他掛了七天盤尼西林,凌晨退燒才靜心休息了一小會,他早累的脫了形。
莫青荷歪著腦袋瞧他,只見那軍官伏在自己手邊,鼻尖抵著床單,一張英挺的臉稜角分明,頭髮在床上蹭得亂蓬蓬的,襯衫領子從軍裝外套裡翻出來,鬆了三顆釦子,露出麥色的面板。
他睡著了比醒時看起來有人情味,像只吃飽喝足臥在窩裡休憩的豹子,莫青荷病的糊塗,努力想抬起手,舉到半空又不支地落在沈培楠頭髮上,掌心貼著他的後腦勺,很暖,青荷想起了小時候出水痘,躺在土炕上,師兄也這麼陪著自己。
房間靠牆擺著一隻貴妃榻,老劉正用手撐著額頭打盹兒,腦袋往一側猛地一滑,迷糊間看見睜開眼睛的莫青荷,叫了聲小祖宗就衝了出去。
不多時房門被推開了,進來一屋子修女打扮的護士,莫青荷體力不支,右手滑到那軍官暖熱的後頸,昏昏沉沉的又睡了。
這一睡又是三天。
莫青荷沒想到自己真的差點死了,他在秘密訓練時學過暗殺和急救,知道子彈打在哪裡看起來兇險卻死不了人,但畢竟只有理論,一個禮拜前在來醫院的路上,感覺周圍越來越冷他就知道大事不妙,傷了大血管,就算將就著撿回條命,沒有一兩個月也下不了床。
果然,情況和他預想的一樣,莫青荷每天吸氧氣養病,睡一陣醒一陣,等他能被護士推著在花園裡散兩圈步,倚著床頭看窗外的飛鳥打發辰光時,清明節已經過去了。
他整整在床上躺了一個月。
北平的春天颳大風,雨水漸漸多起來,再一轉眼,日頭長了,天氣也暖了。
莫青荷很忙,雖然槍擊事故被他和沈培楠一致咬死是手槍走火,躲避了一些記者,他醒後探視的戲迷票友卻絡繹不絕,送匾送花祝他早日重返戲臺,病房被補品和點心塞得滿滿當當。
他強撐著病體對探視者笑臉相迎,日日等待,但這些人裡沒有一個是他的同志,沒有一張寫字的紙條,沒有一個心照不宣的眼神,就連莫柳初也一次沒有來過。
莫青荷知道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