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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河若無其事的說,我今天沒帶錢包,你看著辦吧。
我趕緊從包裡掏了三千塊錢摔給他,然後以我最迅捷的姿勢,遁了。
剛到家,坐下還沒十分鐘,突然有人按門鈴,門一開發現是稀客,照得我這兒蓬蓽生輝——杭志永跟我一直處於是陽關道和獨木橋兩個思想層面,就別提我還深深嫉妒他才華的這一附加層面了。我受寵若驚,好茶沏上,好煙奉上,這一刻,我覺得自己成了那個投敵的漢奸,而他就是朱時茂演的那個手裡摁著槍盒的遊記隊長。
不對啊,憑什麼啊?我覺得自己這是腰彎多了,慣性了。
“坐坐就走。”杭志永不接煙,“在這附近辦事,順道上來看看你。”
他與我很少來往,非但價值觀不在一個層面,為人處事上也互相不大看得慣,他中秋夜來造訪,一定不會是順道上來看看我這麼簡單。
“還走什麼呀?”我皺眉,“咱哥倆去喝一杯,我請客!”
就在附近找了個小飯店,弄了盆酸菜魚,開了一箱石城乾啤。
我倆也沒什麼可說的,大部分時間都有點心不在焉,喝了幾杯之後氣氛也還是活絡不起來,他夾了一筷子黑魚突然極不經心地問:“賈臣,你說你到底圖個什麼?”
“圖什麼?”我懵了,“不明白,你說具體點。”他那筷子總算收進碗裡了,接著朝我比了兩根手指:“第一件事,賺錢的途徑。”
我就著玻璃瓶嘬了一口,說:“為了體面。”
“體面?”
我說:“對,體面。”
“那你現在體面了嗎?”
“體面啊。”我興奮地又嘬了一口酒,“首先是有錢,我不像你,你是有真本事,我沒那本事,知道自己幾斤幾兩,幹不了什麼有社會貢獻的事,我純粹為了錢,有錢賺我就樂呵,渾水我也趟,哎我說,你真別那麼看我,就這樣我還名聲在外呢,不比你大博士差,人們喜歡我,拿我當專家,我在微博上說句話,多少人追著捧我臭腳,名利雙收!”
杭志永不說話,沉默了一會兒,猛地灌了幾口酒。
我知道他不高興了,書呆子就這樣,凡事較真,把公序良俗當聖經供著,禁不起撩撥,可他越是這樣,我就越發想逗他:“給你講個真事兒,我們所裡有個律師,對了,你也認識的,就三班那個張愛民!有陣子天天找我發牢騷,說手裡的案子快結了,心裡難受。我以為他是打輸了,心裡憋氣,結果你猜他說什麼?”
杭志永問我:“說什麼?”
“這案子多拖一天,當事人就給我多送一天錢,我是有多捨不得結案啊!我每天往那一坐,隨便忽悠點什麼,錢就往口袋裡鑽,攔都攔不住!”
杭志永臉快綠了,差點沒拍案而起,我趕緊按住他的手背,說別急啊哥們,聽我再講幾句。他也知道自己剛才失態,此刻臉色略有緩和,說你講吧,我聽著呢。
“老杭,你長得比我帥,成績也比我好,在學校裡,你是這個。”我豎了根拇指,“跟你比,我一直是這個——”我翻了一圈,現在拇指朝下,“兄弟,別人看到的是我風光,你落魄,但我自己心裡清楚,你是一貼良藥,苦得沒人肯喝,甚至每天多少人處心積慮想把你倒了,而我是一鍋摻了蜜的毒藥,人們啊就算死,也愛死我這,前赴後繼地來!你說這世界到底怎麼了?我也想問呢,可這就是現實,你說扯不扯?當然扯!可為什麼想法很好,現實很糟?所謂公平正義是個架空的口號,記得我們小時候喊的那些口號嗎?任何一樣東西,過分的追求只會適得其反,小到阻礙社會進步,大到謀殺歷史程序,適當的柔軟是你生存的前提,並不是對什麼東西的妥協,老杭啊,你真得學著點。”
這話簡直太刻薄了,在說這段話的過程中,我一直死死地盯著他,注意著他表情的變化。
杭志永這樣一個善類,這樣一個孤獨的鬥士,其實是不難激怒的,因為既他不認名也不逐利,支撐他的只有那個追求公平公正公開的信念,你只要否定他所追求的東西,就是最有力的一刀,直插心臟。
但杭志永沒有爆發,他只是嘴角微微扯動了一下,表現出一個程度輕卻力度大的鄙夷,說賈臣,你是故意的。我沒說話,狡黠地笑了笑,他默然了片刻,突然推開我的手,起身去把帳給結了,然後折回來,對我說:“賈臣,你的體面,是跪著的體面,我的不體面,是站著的不體面。”
然後他轉身要走,從我這個角度看過去,他的腰背已經沒有從前那麼筆直了,兩鬢也似乎早生了幾縷白髮,燈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