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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花白眉毛,略略帶著一點無害的倒黴相。對於何殿英,他所能做的只有庇護——中國幫會之間發生火併,再怎樣激烈也不會到日本公館中殺人。
何殿英知道師父的計謀勢力都有限,所以獨自坐在浴缸中長久思量,直到一缸熱水變冷。起身邁出浴缸披上浴袍,他一邊繫著衣帶,一邊赤腳向外走去。
在森園真人對面的榻榻米上盤腿坐下,他抬手撓了撓頭,然後說道:“師父,多謝您收留我。”
森園真人端著一茶杯白開水,正是要喝不喝,這時就抬眼對著何殿英和藹一笑:“做師父的,理應如此。”
何殿英也笑了,知道這事其實是說著輕巧做著難。餘至瑤的手下不會輕易放過自己,森園真人肯對自己敞開大門,那是冒了風險的。
森園真人這時又問:“明天打算怎麼辦?”
何殿英滿不在乎的一聳肩膀:“明天?打回去囉!”
森園真人微笑著喝了口水:“那租界裡就要大亂了。”
何殿英垂下眼簾,盯著榻榻米的花紋淡淡說道:“沒有關係,我不怕事。”
何殿英一夜沒睡,四面八方的打出電話。好事不出門、惡事行千里,他的朋友們憑空消失了大半,大半夜的,全不在家,大概是審時度勢,已然篤定了他會失敗。
何殿英沒有閒心為此失落,他知道自己平時是太囂張霸道了,肆意無忌,當然要得罪人。如今只要這些人別煽風點火落井下石,就算他的造化。生死關頭還是得靠兄弟,可是自從在妓院門口和老三老五分開之後,兩邊便是失去了聯絡。他孤身逃到森園公館,也不知對方此刻是死是活。
心事重重的熬到天亮,何殿英明白自己是一步慢,步步慢。一敗塗地之後想再重整旗鼓,就太難了。
森園真人派了僕人出去打探風聲,僕人上午出門,下午才回了來,走出滿身大汗。風聲已經不利到了可怕的地步——昨夜的混戰廝殺驚動了日租界警察署,而警察署隨即又將此事推給了天津地方法院。已經有人向法院控告了何殿英,罪行當然數不勝數,其中走私煙土便是一項死罪。
聽到這話,何殿英冷笑一聲,心寒透了。
這日下午,老三找到森園公館來了。
老三的大名叫做李振成,在家排行第三,外面都尊他一聲李三爺。李振成的臉上掛了彩,顴骨上面少了塊皮,紅殷殷的露著嫩肉。站在何殿英面前,他低聲說道:“大哥,老五小白昨晚回家拿槍時被人堵了個正著,全被捆起來活活燒死了。小老九在賭場讓人砍掉半條胳膊,看樣子好像還能活,我早上託人把他送去了鄉下。”
說這話時,李振成平淡,何殿英也鎮定。雙方都是刀口舔血的人,風浪見得多了。既然走了這一條路,就要做出橫死街頭的準備。不經歷殺與被殺,怎能搶來潑天富貴?
李振成停頓片刻,繼續說道:“大哥,你最近就不要露面了。”
何殿英抬頭看他:“老三,道理我懂,可我咽不下這一口氣。”
李振成垂下眼簾,臉上紅傷抽動一下,依稀是個一閃而逝的獰笑:“君子報仇,十年不晚。”
何殿英抬手一拍對方肩膀,壓低聲音問道:“老三,萬一我活不過十年呢?”
李振成直視著他的眼睛,一時無言以答。
何殿英開始集合手下的殘兵敗將,想要做出反撲。然而不出三天,法院竟是向他下了傳票。
他當然不會輕易出頭,只派了個徒弟代替自己出庭,概不承認一切罪行。
於是像拉鋸戰似的,事情便是進入僵持狀態。
天氣一熱,餘公館的游泳池便顯出了用處。餘至琳隔三差五便要過來一趟,專為游泳。餘至瑤不肯下水,單是站在二樓窗前向下眺望。豬腰子形的大游泳池裡,餘至琳撲騰得像一條撒歡大魚。
馬維元不知何時走到了他的身邊,低聲說道:“二爺,我回來了。”
餘至瑤盯著池中的餘至琳,同時問道:“那邊怎麼說?”
馬維元字斟句酌的答道:“鈔票全收下了,說是如果何老闆再不出庭,他就讓法院下拘票。”
餘至瑤點了點頭,心情很不錯。
他和何殿英不同。何殿英心狠手辣,崇信武力,能把歡愛做成血淋淋的侮辱與酷刑。而他雖也滿心怨毒,卻是不想在對方的雪白面板上留下傷痕與血跡。
他更喜歡躲在陰涼舒適的二層樓上,慢條斯理的派兵遣將,操縱全域性。他的一言一行都像水滴落入深潭,漣漪一波接一波的盪漾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