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部分 (第3/4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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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陰雲益重而風雪漸大,宮中廊道早早點起了絹燈。
治平宮殿外廊下,一個單薄的身影已跪了快兩個時辰,肩頭衣角,被捲入簷下的雪花染成一片銀白。
梁萬谷從溫暖如春的殿中走出,被冷風一激,情不自禁先打了個噴嚏,快步走到那人身前,低聲道:“穆大人,皇上問你可曾知罪了?”
梁萬谷昨日在重玄門被穆子石狠狠整治了一番,此刻見他受苦,心中自然快意,但梁公公畢竟是齊謹身邊的首領大太監,見識非同一般,知穆子石不是自己得罪得起的角色,也不敢落井下石,言語間不光客氣,甚至還有幾分討好的意思。
穆子石慢慢抬起頭,一雙眸子映著暈黃的燈光,影影綽綽有些譏誚之意:“微臣不知。”
梁萬谷搓了搓手,有些不安的一跺腳,細聲細氣道:“穆大人,奴婢多嘴勸您一句……皇上聖心燭照,既然讓您跪著思過,您能沒有罪過麼?您瞧這地上冷的,這大雪花兒飄的……服個軟罷!”
穆子石凍得木了,早已不覺寒冷,張開沒有半分血色的唇,聲音在風雪中如金玉琳琅:“多謝梁公公好言相勸。”
說罷低頭垂眸,似乎打定主意跪死拉倒了。
好良言救不得該死的鬼,梁萬谷撇了撇嘴,自行回得殿中,如實回稟,齊謹卻笑了,揉了揉額頭,吩咐一旁伺候的宮人:“去傳他進來。”
梁萬谷不動聲色,心中卻在琢磨一會兒該給穆大人備下些驅寒的湯藥。
那宮人不一會兒便回來了,戰戰兢兢道:“穆大人起不來。”
梁萬谷看了看齊謹的臉色,斥道:“好蠢的東西,跪了兩個時辰能起得來?快跟小陸子一起,妥妥的把穆大人架進來!”
看穆子石了無生氣的萎頓在地,齊謹起身踱了幾步,嘆道:“別跪了,坐著罷!”
又道:“你們都下去。”
梁萬谷一躬身,領著殿裡宮人們靜靜退出。
穆子石靠著椅子緩了半晌,身上終於感覺到了寒意,登時哆哆嗦嗦的抖成一團,肺腑之間卻像點著了一把乾燥的火,忍不住劇烈的咳嗽起來。
齊謹看著他痛苦的神色,若有所思,待他喘息稍定,低聲道:“你身子骨也不好……”
聲音竟有幾分恍惚幾許悵然。
這個也字來得蹊蹺,穆子石卻知齊謹是想起了齊予沛生前體弱多病諸多磨難,怔怔看著齊謹,兩人目光一觸,心中均是一酸,卻又陡然感覺到一種默契無比的親近……能陪著自己回憶齊予沛,並懷有同樣深刻感情的,這大靖宮中只有眼前這個人。
穆子石道:“皇上……你老了許多。”
齊謹豈止是蒼老?那身九龍朱鳥的玄色錦袍穿得空空蕩蕩,通身皆是瘦骨嶙峋的病態。只聽他緩緩道:“赤烏臺七年,冬無炭夏無席,病無醫藥事必躬親,連衣食都大為匱缺,若不是還有個貞妃做些針線問看守換取飯食,我恐怕就是個餓死的太上皇……”
說著搖了搖頭,喃喃道:“好在予沛早夭,不曾遭這些罪。”
他愛子成痴,深受囚禁之苦卻兀自替齊予沛慶幸。
穆子石膝蓋痛得厲害,彷彿骨頭一點點被磨碎了也似,頭目森森暈眩,並不曾聽清這句話,只見齊謹神色哀傷異常,當下勉力勸道:“皇上,過去種種忘了的好……何苦一味沉湎傷身?太子殿下泉下有知,也會為皇上擔憂啊。”
話音一落,齊謹的眼神已變了,眸光像是摔破的琉璃邊緣,鋒利而憤怒。
思念本該如水草藻蔓,綿綿生長,絕不應被時光扼殺,使得予沛孤寂徘徊在塵世之外。
他穆子石,予沛親手撿回來養大,恩重如山,他竟敢如此輕鬆自得的遺忘斬斷,恍若無事的自顧大踏步遠行?
當即喝道:“穆子石,朕問你知不知罪,你為何抵死不認?”
穆子石昏昏沉沉中反應不及,只愕然發愣。
卻聽齊謹道:“當年若非慧純太子救你於水火,視為手足,一力維護,多年栽培,你焉有今日?”
“天眷之變你帶少衝逃出宮中,明明有北陲田莊可以安身,你為何使得少衝流落賊窩,令天家蒙羞?為何在安危未明之際,又將他一人遣至塞北軍營烽靜王帳下?”
“朕既已復位,你為何不隨同皇七子回京見駕,反而擅自滯留邊塞軍中?”
“你到底意欲何為?想制住朕唯一可用的皇子?還是想輔佐雍涼作亂?”
“你莫不是真想應了那句國祚動搖諸龍相殘?”
齊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