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扁舟搏擊滄浪的跌宕激昂,他正色道,“朕雖是天子,卻也是男人!你方才傷愈,朕不要避於你的身後,朕也可以護著你!”頓了頓,似鼓氣自振一般,又加快語速道,“朕近日常想,若能早生個二十年,便能與你一起金戈鐵馬馳騁沙場,勝則把樽對飲,敗則瘞骨一處……今日定是上天予朕時機,教朕與你並肩禦敵,同生共死!”
溫商堯幾乎放聲大笑,一壁笑來一壁又搖頭嘆息:“可陛下肩難負重手難提,空有一腔激昂意氣,又憑何與臣同生共死?”
一如旱雷乍響,驚電乍明,少年霎然愣住。不再因稚氣的任性與虛妄的情思耳聾目盲,他分明看出了他眸中蘊積的黯然,也分明聽出了他藏於話風的無奈。此一言毫不令他感到氣惱,反似一把鋒利刀刃直直契進他的心頭,任羞愧與苦楚一併剜入骨髓——生死旦夕之際,他倒比任何時候都更為清醒專注。已經度過的十八載歲月紛沓而來,他似乎仍是當年那個懵懂坐上帝位的八歲孩童,不懂長安女子的婉媚,不懂羽林少年的輕狂,不懂那個玉齒青娥的女子何以絕情而去,不懂那個目光邃遠的男子何以多情自傷……
“就憑朕知道你的壯志未酬,知道你的情深不壽……”杞昭凝神沉思,俄而執起溫商堯的手握於自己心口之前,黑黢黢眸子鐫滿的竟是義無反顧、一往無前,“知道你仍懷雄心萬丈,知道你從未英雄末路,更知道朕終將在你的輔弼之下,開創一代盛世,功垂千古!”
掌心緊貼,十指輕叩相握,深長眼眸中的愕然一晃而逝,旋即化為唇邊一絲淡淡笑意。
“還等什麼?放箭!”
一聲令下,那些埋伏高樓的侍衛突然掉轉了箭簇所指的方向——淮王簡奕與身旁護衛尚未來得及反應,已被十餘支箭當胸而過。
眼見父親口噴鮮血倒地,簡柏修震駭不已,怒吼道:“施淳!這是怎麼回事!”
施淳猛然拔出腰間佩劍,直指頭頂長天,厲聲叱道,“淮王世子簡柏修,弒父奪位在先,犯上作亂於後,此等狼子野心的亂臣賊子,當立斬不赦!”
☆、45、千秋一旦雄圖展(下)
尚未踏出濟南的十三鐵衛聽聞施淳派人通報立即馬不停蹄趕回,於路上與簡柏修的殘部兵馬狹路遭逢,當下兩廂鏖戰死傷慘烈。其餘的魯軍則悉數望風而歸,認奉簡柏楚為淮王,繼而歸效朝廷。
鎮守府中,施淳跪於地上,兩手高託一冊紙本呈於溫商堯,板起一張肅穆臉孔道,“卷帙之中記載了卑職任山東鎮守之後的斑斑劣跡、種種惡行,鉅細無遺,絕不敢隱瞞。縱是為了日後撤藩的大業,也斷不該陷害同僚,愚弄百姓,待國公過目之後,要殺要剮,卑職絕無怨言。”
溫商堯將施淳遞來的絹冊接在手裡,卻也並不翻看,僅是淡然道,“可還記得當日你身負老母入京會試,結果為人逐出考場,你於貢院之外說得什麼?”
“只因老母腿腳不便又患痴症,怵生而離不了人,卑職便欲將老母背入貢院參與會試,怎料卻為人阻攔唾辱。卑職記得當時說的是,‘烏鴰尚知銜食反哺其母,爾等官僚成日裡滔滔口懸孔孟孝道,竟還賽不過一隻禽鳥,這狀元施某不要也罷!’”
溫商堯頜首稱是,又問,“可還記得你上任山東鎮守之時,我對你說過什麼?”施淳正色道:“卑職記得國公當時問過一句話,‘我望你近墨者黑,不致淮王疑心,為我探候策應;但我又望你人在邪途,心向彼岸,不任名利為鎖枷,不任情''色為羈紲,不為絲毫汙穢苟且捆縛。可做得到?’”溫商堯聽得此言復又頜首稱是,再問:“做到了?”
施淳咬牙思索良久,終是合拳高拱,點頭道:“卑職捫心自問,做到了!”
溫商堯與之默然對視,片刻過後,他抬手將施淳遞來的絹本至於燭炬之上,直至焰苗觸及他的指尖方才放手,任它燃燒殆盡,化為菸灰散去。
“國、國公!”施淳知道這是對方表示不再追究之意,這番豁然大度與對自己的深信不疑令他一剎動容,當即叩首涕零。
溫商堯抬掌輕拍他的肩頭,點頭讚許一笑,“你大器晚成,年逾四十方才高中,卻仍不忘孝養高堂,這點我深為欣賞。待山東亂事平息,我自會傳你回京。”咳了幾聲,旋即又舒眉笑道,“縱觀青史千年,敢揹著老母進考場的,你施淳當屬第一人!”
“幸而當日國公坐轎路過,命轎役傳話於人,才使得卑職得以入院參與會試,若非國公如伯樂識才,處處挈攜,卑職何有今日?!”憶起昔日種種,施淳眼眶泛紅,哽咽道,“卑職至今記得,那頂青幔轎緩緩經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