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煌」。竟然挺自得其樂。
很可惜,那位教書先生上個月就已過世,他兒子早就把他的書當廢紙賣了,
只剩了一匝,司馬遷花了三十貫又一路馱了回家。但伏案研讀了快半個月,也仍
然沒有找出可以確切表明夏商周年代的記載——沒有確切,卻有太多摸稜兩可,
夏商分界約前1600年;商周分界約1100年——但這些只是參考,沒有任何精確的
資料和古物能證明這個時間——這些都僅僅只是他一個人找遍了手頭所有堆積如
山的木簡絹書後所做出的猜想。
提起筆,放下筆,提起筆,放下筆……他整宿難眠,提筆落筆,硯臺乾涸,
該續下的一段卻永遠空白。
同個太書院,研修天文歷算的唐都與他志趣相投,看他整日思量,殫精竭慮,
感到不可理解:「子長,你何須為了千年前的十年、二十年、三十年輜珠畢計?
就算是少了一百年,現在又有誰會在意?你寫下個大概時間,豈不兩全齊美?」
他慎重考慮了這個意見,又一整晚。
清晨,當司馬遷看著第一縷陽光從東邊升起,是啊,不管時間怎麼變幻,太
陽的執行永不改變,自己何須斤斤計較?不過十年、二十年、三十年——
而伴隨這樣的想法升騰在心間的竟是強烈的罪惡感和羞恥,他不能這樣做,
他當即明瞭自己永不能這樣做,這對他自己是沒有妨害,他確實已經跑了很多地
方問了很多名人抄了很多典歷,他已經盡全力,但他這樣隨便就寫下了,這是對
歷史的玷汙。
「夏賞周的時間為什麼空在這兒?」唐都翻他筆記,不由驚奇,「我不是已
跟你說過,我們都認定你的時間是最接近的。」
司馬遷目光非常清朗,他已經沒有苦思與焦灼。他已經開始著手編寫下個年
代。他回答他的同僚:
「即使我現在只錯了十年,千百年後,因為我的過錯,後人都要永遠錯了這
十年。我不能讓這種錯誤發生。」
「人怎麼可能不犯錯?而這甚至根本算不了錯。」
「人可以犯錯。但歷史不可以。」太史令司馬遷這樣說,他重重把筆擱在桌
面,用一種不滿和不妥協的神氣凝視對方,這種目光是像火炬一樣明亮燃燒著的,
儘管這把火炬日復一日、年復一年在燃燒著他的生命、他的青春、他的健康,但
當旭日紅輝在他飽滿的額際揮灑智慧和驕傲的光芒時,當你看他第一眼,你幾乎
就會為這個人的風度和自信折服。
當一個沉默和嚴峻的人,展現他的風度和自信時,那往往是在經歷巨大挫折
的關口,所以他的風度和自信會想火炬一樣燃燒每一個人。
唐都當時就想,這個人,或許真能讓千百年後的人們銘記。
元封七年,漢皇選定落下閎、唐都、鄧平和徐萬且等民間曆法學者20餘人,
研製一部新的歷法,預計從漢武帝太初元年開始使用,名為《太初曆》。這項歷
法界的盛事,由太史司馬遷出持。他當時,還年輕。
這並不完全是眾望所歸,當時還有更著名更超群的人選。但歷史證明皇帝的
英明再一次取得了決定性的勝利,事實上,正是由於司馬遷自始至終嚴謹紮實的
考據作風,與敢於創新、破除舊曆的膽魄,新制太初曆(即夏曆)使中國曆法獲
得了突破性的進展,也使後人在編寫曆法時,有了最生動光輝的典範。
可以說,這次主持,成為司馬遷生命中的一個轉折點,他和太書院行將發黴
的泛黃絹書一起,突然獲得了學術界的認可,更被認為是才俊式的人物。
——不管司馬遷意識到這點沒有,在這個轉折點上,是他的大漢皇帝,他的
劉徹賞賜於他的機會,他甚至在沒有感覺到的時候,就已經被他親手往前一推,
乍然衝進了人們的視點!劉徹以他大漢乃至中國最偉大驕傲的一位皇帝的自信,
選擇了司馬遷,不得不說,在他寫下這道聖旨時,他的目光帶上了炫耀和得意,
是他發現了他,穿透千百年的時空,冥冥之中,他希望看到這個幾百年才成就的
一個天才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