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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是雨,滴答而下的水珠綴滿了一路,緊著眉抬眼看對面的人。面對毀掉自己家國的仇人,何以還能如此淡泊?何以眼中不見怨憤?
修長的手指骨節分明,執著紫砂茶壺濾過茶葉才倒了茶在杯子裡。茶香嫋嫋,是上好的君山銀針。那人的鬢髮眉眼,一舉一動,他早就看了十年看進了心裡面去,但今時以訣別之意去看,竟是美得驚心動魄,忍不住想讓人落淚。
他這樣看了他很久,靳徽始終略微低著頭,對坐無話。
“阿徽,”他清了清喉嚨,字字都帶著嘆息似的:“江都要沒幾天了,北秦軍已經到青尋莊了。你……還不走麼?”
“我自六歲起,同父親,哥哥流亡近五年,那時飢寒交迫,居無定所,見到穿官家衣裳的人都如驚弓之鳥一般惶恐。小的時候,覺得每日無一時是不累不痛苦的,十分羨慕在家待著的爺爺和小姑。”
“許是原先的逃亡生涯太過奔勞,這麼多年泡在藥罐子裡始終身子也不見什麼起色。病重時,我不止一次的想,為何當初沒同爺爺他們一起留在季家的院子裡,至少此後不再受病痛折磨。”
青年說著,面上神情卻似乎是在說別人的事一般,竟毫無起伏:“所以,我不想走。”
“你……要在這裡等死?”仲五的聲音竟有些顫抖。
“聽天由命吧。”他沒說完就咳起來,咳得比往日都狠,似乎是要將心肺都咳出來一般。靳徽忙從袖子中取出絹帕來捂住嘴,半晌終於是止住了咳嗽。
待他拿開絹帕,嘴角竟有一絲紅色的血跡,映著白皙的膚色,悽豔非常。
靳徽笑了,笑得能令雨雪霜花都失卻風采,仲五看了只覺得心痛得像有千百隻毒蟲在啃噬。
“我是病入膏肓之人了,早死晚死不過就這幾年,本沒什麼分別。”
仲五幾乎目眥欲裂地瞪著眼前這個人,一向平和的臉上不禁現出怒意來:“你就這麼一心求死?師長的期望,長輩的犧牲,朋友的感情,在你看來都是虛妄嗎?哪怕是病痛,只有活著才有治好的希望,人生一世,命改不得,連運都不願爭一爭嗎?”
青年的眼中微微有些波動,他心裡的希望稍稍亮起些來。誰知下句話又慪得他險些失態:
“我已經累了。”青年搖搖頭,神色滿是倦怠。
“那、那我呢,你我相識十年,對你來說也是一場夢一場空嗎?”他忍不住,再也忍不住將這藏了十年的話問了出來。
“你我只是……”
“只是掌櫃與廚子的關係是麼?可是我心裡,從來、從來……”
他低下頭,在他心裡,阿徽是那個可以在面臨血海屍山後安定下來的所在,是那個可以讓他以一個普通人身份平安喜樂地生活的所在,是他二十年來不見天日的暗殺生涯中唯一溫暖他的所在。在他心裡,阿徽是家人,是朋友,是兄弟,他與他,可以戰亂不離,生死不棄。
所以,他不會看著他死。他要讓他好好活著,倘若可以的話,他要一輩子陪他撫琴煮茶,閒雲野鶴地過下去。
十年的時間足以讓往昔一切一切的回憶釀成一罈醇香卻也熱烈的酒,他記得他琴聲裡的孤寂哀傷,記得他極少喝醉時流露出的那一點點風流情態,記得他讓自己娶吳霜時決絕的神情……他總想著與他人保持一定的距離感,好讓別人對他少些眷戀感情,無牽無掛獨自的去等待終結的一日;可仲五也早就暗自發下誓願,此生無論以什麼樣的姿態身份,也要陪伴著他。總有一日,他要將這經過長久歲月沉澱發酵後的酒拿出來,與眼前這個人,一醉方休。再不讓他,始終只能沉浸麻痺在哀傷的曲調裡,孤獨地去看一年又一年的草木枯榮。
長久壓抑的感情忍不住要噴薄而出,他再一次強壓下來,努力用平靜的聲音說道:“阿徽,阿徽,我心裡面,從來不曾將你看做簡單的僱主掌櫃。我知道,自己對你隱藏的太多,你恨我罵我都是應該。可是,一個人只要活著,就有不斷的希望,就總會有開心的事情。錯都是我的,罪有我來擔,你不要放棄自己,好不好?”
他緊緊盯著眼前的人,心心念念盼他點頭說出聲“好”來。
“我……人總是鬥不過天命的。”靳徽倦倦地搖了搖頭。
忽然下頜被略顯粗暴的抬起,帶著些許侵略感的唇舌不由分說地壓過來,雨水淋溼的發觸到額頭,滲著冰涼的寒意。
他一驚之後,伸手去推來人的胸膛,卻被一把圈在溼冷的懷裡動彈不得,掙扎後退逐漸都變得徒勞無功,相反還被逼出點欲拒還迎的意味來。沁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