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部分 (第3/4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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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室靜寂,外邊天色漸漸泛白。
杜衡淡淡垂下眸子,點心也食之無味的放回盤子裡。「這是贖罪,琅環。」
「並不是你犯下的罪。」
「父親的罪也就是我的罪……七寸草這種毒瞬間穿透胃壁溶入血脈,一旦中毒終生難解,常服或久離都會令人衰弱而死。我只能邊幫他解毒邊繼續給他喂毒,後果如何尚不知曉。昭貴妃對華妃的仇恨不會消減,太子又嫉賢妒能心胸狹窄。我想護他一世周全,談何容易。崇臨的命就懸在那,像這燈一樣。」杜衡移開紗罩,呼一下吹熄了燭火,餘煙嫋嫋飄散。「……我很傻吧,一點用都沒有。」
琅環輕移蓮步走到窗前推開窗扇,朝陽如血染紅天邊。「我所認識的公子,從來就不是聰明處世的人。不然,也不會找上琅環了。」
五年前,琅環還是廷尉趙瑞的妾氏。趙瑞乃是相國朱懿的得意門生,仕途順遂春風得意。不料朱相死後,樹倒猢猻散,閔世賢藉機掃盡朱相一黨,太子也趁火打劫去除異己。趙瑞貶入奴籍罰為軍奴,琅環和另外三名妻妾都被賣到妓院,落入了暗不見底的深淵。
因著精通琴藝詩賦又美貌過人,琅環很快成了鳳棲樓紅牌。
她幼時便患有心疾不能生育,也自知命不長久,推了很多求親之人,遠嫁京城做了個小小妾氏。賣進鳳棲樓後,她不曾告知任何人自己的病情,每天必喝調理心脾的附子理中湯也再沒服用過。琅環依舊打扮得明豔也笑得嫵媚,但那眼底早已無心。成為頭牌後,琅環便只陪客不賣身,賦詩撫琴一助酒興,聊度時日。
三年前寒食節,貴為九卿之一的李奉常在鳳棲樓宴請一眾官員,琅環在座陪酒。大廳里人聲鼎沸,舞樂歡歌不歇,喧囂到極致反有種奇異的靜謐感。淫聲浪語早習以為常,黨爭黑幕也毫不新鮮。琅環淡淡笑著,一杯杯飲著酒。她有心疾原是不能多飲的,但那天卻莫名很想喝,平日覺得過分甜膩的百花釀滑過喉嚨卻有股清冽之感。
李奉常年屆六十色心不死,親上琅環的臉,舌頭溼滑的舔著她的脖子,吐在耳畔的氣息充滿了酒臭和情熱。琅環癢得咯咯笑了起來,舉起手中酒杯突然潑上了李奉常的臉。看著他溼答答滴水的震怒面孔,琅環笑得更加開懷。
在座眾人都驚得呆了,一時間鴉雀無聲。鴇母見闖了大禍哭天抹淚揪住琅環要她跪下請罪。琅環卻斂了笑容立在一旁,神色依舊淡然。
這輩子活得太累,何妨痛痛快快來一次糊塗狂醉。
「李大人,名花雖美奈何有主,杜衡薄酒一杯代為賠罪。」
抬頭看時,一個身著絳紫絲緞深衣、長髮隨意綰系的俊美男子擋在了她身前,將杯中酒一飲而盡。
「杜太醫!你、你放肆!」李奉常氣衝頭頂,拍桌子站起來,全身抖得厲害。
「琅環痴情,心裡邊除了我容不得他人。李奉常一向好肚量想必不會計較。春宵苦短,美人我先帶走了。」那杜衡滿臉邪魅笑容,放下杯子,無視眾人,抱起琅環就往內院走去。
杜衡大名琅環自是聽過,來鳳棲樓的大小官員口中常提的風流浪蕩子,仗恃一張俊臉和小聰明夾在太子和昭貴妃間搖尾乞憐的狗。一見之下其行事果非常人,小小太醫官居然敢當眾開罪大卿,膽量著實不小。
琅環冷冷道:「請放我下來,小女子並未求大人幫忙解圍,不必多管閒事。」
「你想著,反正心疾深重時日無多,隨心所欲偶一為之也是快事,對嗎?」杜衡瞭然一笑,面色有幾分愉悅:「你倒是個怪人。可惜遇著我,你的陽壽便沒到頭。」
琅環驚訝已極的抬眸,正迎上杜衡投來的視線:「下次唇脂塗得重些,被酒沖掉後,紫得嚇人。」
心疾重的人嘴唇多泛青紫,因此被他發現了吧。究竟誰才是怪人,一個厭世的煙花女子根本不值得萍水相逢之人如此庇護關愛。
自那天後已是三年,杜衡依然在她身邊。他曾說過自己這條命記在他的賬上,他不會放棄,琅環也不能放棄。他亦說過她是他這輩子唯一的紅顏知己,最好的朋友。琅環只是笑著,沒有回應。
她想當的,並非紅顏知己。可她知道他能給的都給了,不能給的,她也沒資格再去求。杜衡的心,除了那個人,絕容不下旁人。像這樣陪伴他左右,已是太過奢侈的幸福。
琅環倚在窗旁看向杜衡,眼中滿是苦澀。他有他所選擇的路,琅環不能也無法阻止。面前這個談笑間風月閒散的男子,不多日後怕性命難留了。黃泉路似遠實近,到那時,也許又能重逢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