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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而來。六月上旬灼熱不已,即便北境睿和常年偏冷,亦也不該如此寒冷至極。柳斷笛正極力抑制住微微發抖的身子,便有人迅速蒙上他的雙眼。
黑布疊交,覆蓋雙目,眼前霎時漆黑一片。
屆時尉遲古才將他帶入帳內。
空氣中只瀰漫寒氣,並無味。遂又有人牽起柳斷笛腕上的鐵銬,環鎖猛然扣緊,雙臂逐漸失去知覺。如此一來,柳斷笛五感中失了三感,心下隱隱有些不詳。
尉遲古踱步一旁,冷聲道:“柳大人官居一朝尚書,想必與刑部來往不淺?”
見柳斷笛不答,尉遲古又道:“那便請柳大人猜猜,這是甚麼手段罷。”
話音稍落,柳斷笛便覺自己向前墜去,剎那間落入水中。
那水潭彷彿深不見底,柳斷笛雙眼受蒙,雙臂得禁,只掙扎片刻便不再動作。
墜入之時並無何感,僅堅持稍晌,寒意竟如同千萬只利剪直刺柳斷笛身骨。此時雙臂均麻,銬鎖下陣陣刺痛,柳斷笛卻也能明白,倘若不是這兩根鐵鏈牽制,自己早便墜入潭底。
囚人心智,浸入寒潭。以鎖魂鏈桎梏內關、陰維兩穴失其觸覺;眼蒙閉光黑布失其視覺;浪濤拍岸失其聽覺;寒氣纏身失其嗅覺。
並非凌虐肉體,而是使其神智迫受箝制——用以使人供言。
這便是位列逼供刑首的風餮術……!
柳斷笛身上冷痛交加,無心回答。尉遲古不依不饒地冷聲笑道:“這便受不住了?抑或是,柳大人未能猜到?”
“……風餮。”
柳斷笛忍下苦楚,開口。
已然走至此步,又豈能悔改、豈能退縮?
既已將尉遲古引出主帳,便只能堅持到褚桑歸營、燃鳴煙花。
柳斷笛雖身上痛苦,心中卻並未如何怯畏。
至少……一切都在計劃當中。
尉遲古譏誚道:“不愧是柳大人……呵。”
柳斷笛只覺愈來愈冷,意識逐漸渙散,只得勉強道:“據聞睿和對待監犯總是不太和氣……而今一見,倒也不負盛名了……”
尉遲古眼中閃過一絲傲慢:“監犯?柳大人真是有些自知之明。就是不知,這監犯的滋味可好受?”
柳斷笛強忍著胸腹處尖銳的疼痛,報以淡笑:“我們中原話,一向精巧細膩……尉遲首領苦習漢文,怕也僅是用來做這等攫奪良民侵犯霄土的腌臢事,又怎會……讀懂它的真確含義?近日便讓……在下,替尉遲首領溫習漢文中‘監犯’的意思……”
劇痛直湧而上,令柳斷笛不得不止了話語。
尉遲古此時早已青筋暴起,以至想將柳斷笛碎屍萬段、骨肉為泥。此刻見他痛苦不已,自覺甚是酣暢,不由大聲譏笑道:“總歸是個階下囚罷了!倘若不是現在有眼罩蒙著……本帥還真是想瞧瞧你這副臉兒蹙著眉的樣子……一定煞是惹人心疼。”
柳斷笛聞言,痛楚又增了幾分。心下餘存的神智不由慶幸,好在有眼罩代為遮擋……不然可當真要讓這蠻夷瞧了去……
柳斷笛冷笑道:“玩人喪德,玩物喪志……尉遲首領可有聽過?”
尉遲古不屑一顧:“我又不是你們中原人,只懂紙上談兵。勝負未見分曉,柳大人還是莫要說大話了。”
柳斷笛正欲搭話,帳外便響起煙花綻放的聲音,頃刻間響徹雲霄。尉遲古本想去看,不料柳斷笛適當道:“想不到……尉遲首領還是有些口德……竟真的將人放走了……”
尉遲古聞言,神色間更是不屑:“若不是你信口雌黃,本帥自然不會放他!”
煙花燃鳴聲逐漸消逝在空中,柳斷笛心中終是出了一口長氣,愈發頭腦昏沉起來。
不知昏睡了多久,柳斷笛便被一陣騷動擾醒。定耳去聽,便知是蘇軍回擊了……他勾起唇角,微微一笑。
身上依然冰冷的沒有溫度,亦不知這寒潭有多深、譚下有何物,胸腹處依舊灼痛不消。
柳斷笛臉上的笑容漸漸化為一抹苦笑。這副身子……還能捱過幾次呢……
帳外,睿和軍隊已然大為潰散。
不知怎的,子時將過,便有探子軍書急報,曰是蘇軍大聚攻向羅門關,前方睿和軍隊已然不敵,請求支援。
尉遲古勃然大怒,將公桌上的玉杯與燭臺,盡數掃落到地上,發出陣陣響聲。
——怎麼回事?!
——不是已將褚桑放回蘇營?!
——為甚麼……為甚麼如此之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