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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者話沒完,潛聽竹已起身離席,隻字未留。老者無奈一笑,到是洛昭瀾有些尷尬,早早告退。
回到偏院意外連連,方才睏倦少年竟正伏案習字,湊近細瞧,蠅頭小楷細緻工整,所書竟是經文。
這些時日他對聽竹也添些瞭解,說是因體質欠佳拜過醫術了得的高僧為師,三歲前長在廟裡,可就因如此也厭極經文佛法。
眼下所為讓人大惑不解,遂問道,“這是?”
“練字,這都看不出來,果然是呆。”聽竹頭也不抬,答過才恍然,“可是佔了你的地方?”
“不是不是,我在那邊就好。”洛昭瀾說著便去收拾另張小桌。
聽竹喊住他,“算了,你過來用,我先去睡了,也不著急的。”說完便走,有睡神在腦後追著般直奔臥房。
洛昭瀾似丈二的金剛,拿起寫至一半的紙:無苦集滅道。無智亦無得。以無所得故。菩提薩垂…
當晚便解心中所惑。
從書房回去已是深夜子時,見榻上伏睡的少年夢正酣恬,不由抿著笑湊到近前,笑容不及收去,胸膛內已像被什麼生生扯了一把。
睡中的人手握一物,正是那日燈市帶回的白扇。
‘就寫盛夏不銷雪,終年無盡風吧?那。。御熱含風細,臨秋帶月明呢?也不太好,呀!說來我許久不曾握筆,字還須事先練練。。’
言猶在耳,當時月色朗朗一如此刻窗外,而初遇時讓人直疑是精怪的妖俏少年,正懨懨沉睡。這滿室檀香掩不去的藥苦,絲絲縷縷挽住他留與塵世的時日,也繞上書生悸動心田,纏的是凡胎肉身孱孱病體,絆的是離期將至前行步履。
自那日後,少年就常在書房習字。
姐姐見了,驚歎怪哉怪哉;老父親見了,說抄寫經文益處多多,可斂心性。
只有洛昭瀾最明白,聽竹跟他說了,‘我寫這個時,字才工整用心。’他說這話時滿面天真,找不出絲毫離情依依,平時裡也是一樣,因醒著時候多了,反顯得更有生機。
不諳世事或瞭然透通,洛昭瀾愈發揣測不清他,或許很多人和事,揣測太清無以相對,難得糊塗。
不過聽竹有多懶散,這府中無人不知。洛昭瀾每每見他哈欠連連還要強撐著寫字,便由心難受,催他去歇他又不肯。
也有困極睡著的時候,洛昭瀾想挪他回臥房,稍動動人就醒了,只能自恨笨手笨腳,真不知聽竹姐夫怎就能不驚不擾地挪走他。
金鋼經大慈大悲咒什麼都抄,最常寫還是般若波羅密多心經,寫滿一張又一張,像是不知在和誰較勁兒,執拗到連自己也不放過。
又或許洛昭瀾知道,同時也知自己不敢知道,糊塗難得。
慢慢怕見到聽竹寫字,盼他早睡晚起,盼他倚在那閒閒的看小書,甚至盼他出言戲弄自己也是好的。
這日午後,好容易見他喝過藥去午睡,那料至多半個時辰,書房的門又被推開。
洛昭瀾頓覺胸中鬱悶,便試著問,“前些日子你找出的琴呢?”
“嗯?”聽竹想了半天,“哦,那個啊,父親說是老舊古物,收回西院閣上了,本來我也是閒著無聊弄著玩的,又不會彈。”說著頓了頓,“難道你會?”
洛昭瀾也不太有底氣,低聲應道,“若是七絃,便會一點。”
話音剛落,少年一陣風似的跑出去了。
被扯到院中涼亭時已有自掘墳墓的認命,對著少年切切期冀,只得訥訥說明,“真的只會一點。”
“我連一點點都不會,快彈。”
“我也是隻…”
“你再羅嗦!”
…
幾下輕微的試絃聲,而後琴音緩緩迴繞,纖揚低沉交替變化,也有微弱至停頓時,聽得出幾分猶豫,潛聽竹看著書生因窘迫泛紅面色,那些許不嫻熟的停頓,入耳也成了虛無飄渺雅韻。
曲罷都恍然不覺,緩過神便央著再彈。
“可以,不過你且在這等著,我去把止咳的藥拿來。”
聽竹撇著嘴,自知逃不過,“去吧去吧。”
待他走後少年一時無聊便又去撥那琴絃,只弄得出簡單音節,怎都連不成調。
煩悶不已時抬頭,就見遠遠人來,布衣青衫走在午後豔陽下,端著藥盞只能慢慢地走,偏行就出眉目似畫衣帶如水的書卷飄然之氣。
胸中兀然一窒,針刺般的痛,隨即暗忖苦笑,若日後病至嘔血時,應該也不過就是此等感受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