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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前自己住龍央殿時,方青餘在一旁教他寫字,教他彈琴,吹笛子,張慕在殿外站著。
即使離開京師,流落天涯,最艱難的那會仍有人陪著他,不管在哪落腳,都住在同個屋簷之下。
現在自己回京,卻依稀覺得這不是他該呆的地方了,方青餘與張慕都在京城置了宅子,還是他親自為他們選的,不會再像從前,整夜整夜地站在殿外守夜了。
而遠在皇宮另一隅的孫嫣,卻有種說不出的陌生。
李慶成裹著被子,側躺於榻上,整夜沒有閤眼,四更時忍不住長嘆一聲。
“陛下睡不著?”黃謹的聲音小心而恭謹,於殿外傳來。
李慶成道:“你說我拼死拼活,一路從楓關回來,圖的什麼?”
黃謹不敢接話。
李慶成又道:“我怎麼就覺得,半點也沒有回家的感覺呢?皇宮就剩個空殼子了,什麼都不一樣了。”
黃謹小聲道:“陛下也該成家了,成家後便有人盼著,念著。”
李慶成苦笑道:“是麼。”
黃謹又道:“天下不知道有多少人家的閨秀,想入宮當陛下的家人。陛下若不太……恕臣罪該萬死,陛下若覺孫姑娘沒意思,大婚後臣去為陛下采辦江州的女孩兒,當年先帝入司隸時,後宮也是一般的冷清。妃子多了,小孩子來了,便漸漸熱鬧起來了。”
李慶成無奈道:“算了,別糟踐了好人家的閨女兒,門外當值的是誰?”
一名鷹衛道:“沈瑜,陛下。”
另一名鷹衛赫然是隊長趙楚天,夜間見李慶成走後神色鬱郁,遂親自來守夜,開口道:“我,陛下。”
趙楚天容貌與張慕依稀有點相似,俊臉瘦削,膚色黝黑,乃是楓城一家沒落大戶的尾子,家道中落,家財不足以捐去他的徵兵令,遂只得前去參軍。
李慶成率兵守衛楓關時,此人恰好就是其中一員。匈奴敗退後,西川歸順,唐鴻與殷烈互通訊息,殷烈見此人性格沉穩,又熟楓山百里地勢,派他帶著舉薦書前來投奔唐鴻。遂加入鷹隊。
趙楚天身高是眾侍衛中最高的,受張慕嚴格訓教,舉手抬足間隱有張慕風範,此刻站在殿外,被月光投在窗上的側影依稀令李慶成有些觸動。
“那名叫狄雁峰的人,你們認識不?他的家在哪裡?”李慶成不知為什麼就想起他了。當初勤王兵進城,多虧有狄雁峰作為接應,守住了城門,然而即位的半個月後,李慶成封賞時狄雁峰卻沒來。稱道是在戰鬥中受傷臥床不起,傷勢甚重。
李慶成只得著唐鴻替狄雁峰領了封賞前去探望,諸事紛繁,無法親至,也不知好了沒有。
趙楚天道:“陛下怎麼想起他了,他三十未婚,父母雙亡,據說是唐大將軍生前提拔上來的。”
李慶成問:“我記得破城時他被敵軍射了一箭,現傷好了嗎?”
趙楚天道:“回稟陛下,狄雁峰中箭後傷太重,夏天難好,拖了兩個月就去了。”
李慶成靜了,問:“怎也不告訴我一聲?”
趙楚天:“臣不清楚,傷重時臣跟著張將軍前去探望他,後來據說壯烈了,臣就沒去,著幾名弟兄領了出宮令去奔喪,回來說的。”
李慶成問:“你們去時,他說了什麼?”
趙楚天說:“張將軍讓他好好養傷,陛下還有用得著他的時候。他說,七年前,陛下小時候在讀書那會兒,他還是個尋常侍衛,辦錯了事,在外頭跪著挨方皇后的罰,陛下唸完書出來,賞了他一塊糖,領著他走了。”
李慶成又靜了。
“厚葬了麼?”李慶成又問。
“厚葬了。”趙楚天答:“方將軍和張將軍親手去辦的。”
李慶成道:“黃謹,明天讓方青餘去查查他家裡還有什麼人,應當還有些親戚,派人去他家鄉修個祠堂,賞他親戚銀子。”
黃謹應了。
李慶成又翻了個身,噯的一聲,自言自語道:“我也知道現在追封沒什麼用了,不過心裡踏實點兒。”
趙楚天道:“陛下向來珍取眼前人,狄大人此去想必無憾。”
“珍取眼前人。”李慶成喃喃道。
那一刻他忽然就想起了張慕,若張慕也像狄雁峰般死了他會怎麼辦?厚葬?追封?李慶成想到這裡就胸口劇痛,險些發了瘋,坐起身子躬著猛喘。
“陛下!”黃謹駭了一跳,忙進殿來。
李慶成艱難地嚥了下唾沫,說:“傳張慕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