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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甚旺,因此室內溫暖如春。凌絕心細品著這久違的佳茗,妙音盈耳,又有意中人相伴,不由得十分愜意。這時陸續有人選中了可心的字畫,周老闆在與他們周旋的同時,不忘笑吟吟地對凌辛二人說:“小店的字畫也算略有薄名,不知道有沒有能入公子們的眼的?”
凌絕心放下茶杯,悄聲道:“既然來到,我們看看吧?”辛如鐵點點頭,兩人一齊起身,從門邊掛著的那幅《西子浣紗圖》開始,挨幅看了過去。
辛致昀本是個文武俱全的人物,折桂公子更是醉心於詩酒風流,在父祖的薰陶之下,凌絕心和辛如鐵在文事上沒少下功夫,絕非只曉得舞刀弄劍的粗魯武人,對於字畫的鑑賞自有心得。此時一路賞玩,只覺得大多數作品都算不得上乘,間或有一兩幅別具匠心的,可也生不起購買的念頭。
驀地凌絕心眼前一亮,腳步就再也移不開了:只見一片煙雨迷濛,小橋彎彎,流水潺潺,那碧波清漾,竟像是活的一般。更難得的是橋外幾枝桃花,將殘未盡,粉中帶白、白夾微黃的花瓣或飄散半空,或隨波逐流,教人平白生出無窮惆悵,又覺得無限銷魂。畫的右上角題著兩句詩:“春心莫共花爭發,一寸相思一寸灰。”字跡工整娟秀,竟似是閨閣手筆。
凌絕心定定地望著那張畫,彷彿置身於這片落花飄零、流水無情的天地,半晌才籲出一口氣,輕聲道:“弟弟,這畫兒畫得真不錯。”旁邊的辛如鐵卻像是沒聽見一樣,一聲不吭,只目不轉睛地盯著那畫,臉色顯得有些蒼白。
凌絕心不由得擔了心,忙拉了他的手問:“怎麼了?”但覺他手心一片冰冷。
辛如鐵垂下眼簾,道:“沒什麼……”勉強扯開個笑,“這畫兒畫得真好,我一時看呆了。”
凌絕心如何能信?若是因為這畫兒畫得好,何至於看得一臉悲涼?目光細細在畫上搜尋,最終在一角凝住了:題詩底下,有一方小小的朱印,是陰文的“趙”字小篆,柔媚入骨。
略顯模糊的記憶碎片,從回憶深處電光石火般閃現。凌絕心猝不及防地被擊中,是在鄉間小屋見過的那首小詩。
妾本無根草,纏綿託微軀。識君少雨露,和淚自灌育。
同樣的娟秀小楷,訴說著同樣的無望深情,字字含愁,句句吞聲。
面對這樣卑微而恆久的情意,即便是鐵石心腸,也不能不被感動吧?
心,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使勁揉搓,凌絕心霎時覺得辛如鐵的蒼白臉色是如此的刺眼,刺眼得教他不願再看。
避雨村舍時窺見的舊情糾葛、田間小路上發生的激烈衝突,以及其後的噬心裂魂般的不迭後悔……不堪回首的一幕幕如同夢魘在身後追逐,而他沒有道路逃離。
辛如鐵掌心中的冷意彷彿侵染了他的指尖,傳遍身體裡的每一個角落。
燃著炭火的暖爐好像一下子失去了熱度。
凌絕心不知道的是,辛如鐵此時的黯然神傷,並不是為了寫下詩句的那個人,而是為了那句叩痛他心房的詩。
一寸相思,一寸灰。
在那些漫長得好像沒有盡頭的日日夜夜,他的相思何嘗不是零落成灰——他的心太小,小得裝不下第三個人的痛苦;他的力氣不夠,不夠他去思量兩個人之外的其它——對凌絕心的壓抑多年的苦戀,是他此生中一切情傷的,唯一的根源。
然而在愛中淪陷的人,往往不敢有“唯一”的自覺,只總有無由的自卑。
彷彿過了千世萬劫那麼久,終於能略略按捺心中翻滾著的酸意,凌絕心淡淡地道:“既然喜歡,那就買下吧!”故意不等辛如鐵回答,快步來到周老闆面前,問道:“周老闆,那幅畫多少錢?我買了。”說著就伸手到懷裡摸錢袋。
大約是少見有人買畫買得這麼性急的,周老闆一時有些怔住了,凌絕心已經把一大錠銀子掏了出來,又道:“這店裡還有多少畫是趙姑娘畫的,都一併給我拿過來,我全要了。”
“公子跟趙姑娘是好朋友?”周老闆十分訝然:趙晴川作畫向來不留名字,落款只有這一方刻了姓氏的小印,只有十分熟悉之人,才能認出是她的手筆。那名彈箜篌的男子立即朝凌絕心看了過來,帶了審視意味的目光鋒銳如同利刃。
凌絕心渾然不察,冷笑一聲:“我哪有這般福氣!我弟弟倒是跟她交情不淺。”
“哥哥,”辛如鐵走過來,低聲道,“我不要那畫。咱們回去吧。”
“畫得這麼好,為什麼不要?”凌絕心不肯看他,話中盡是賭氣之意,“反正這畫也不是畫給別人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