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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如鐵磕了三個響頭,看上去就像是花光了氣力,支著身子的雙臂抖個不停。但他仍是跪著不動,仰起臉道:“這第一個頭,是辛某給賀蘭先生賠罪,請先生饒恕在下當日無端冒犯;這第二個頭,是辛某感謝陸先生不計前嫌,費心給我治病……”
陸真聽得這話,心裡越發著了慌:“辛莊主,有什麼話你起來再說!”說著不管不顧地便要衝上去扶他,卻被賀蘭迴風拉住了。賀蘭迴風一臉憂色,輕輕搖頭,示意他不要衝動,以免再加重辛如鐵的傷勢。
“這第三個頭,是辛某自知去日無多,有一事相求於陸先生……”
陸真顫聲打斷:“辛莊主春秋正盛,何以作這等頹喪之語?些些微恙,手術後便能痊癒,你切莫思慮太過……”
辛如鐵搖了搖頭:“陸先生宅心仁厚,他日辛某遠行,懇請先生念在跟我哥哥一場師徒的分上……”他猶豫了一下,似是底下的話十分的難以說出口,半天才艱難地道,“請先生虛以委蛇,莫讓我哥哥斷了生念……求先生保住他性命,辛某願來世為牛為馬,以報先生深恩厚德。”
陸真萬料不到他竟是這個心思,一時間只詫異得什麼都說不出來了,賀蘭迴風也是呆若木雞,瞪著眼睛,半晌低吼一聲:“荒謬!”辛如鐵當時要辣手殺他,他可以不怨不恨,但面對這樣的要求,又怎麼忍得住不惱火?
辛如鐵低聲道:“賀蘭先生,我知道這個請求是過分了……可是,求你看在我哥哥愛慕了陸先生十幾年、為他出生入死的分上……”他閉上眼睛,又是重重地磕下頭去。
賀蘭迴風當然明白,沒有凌絕心當年拚了命的搶救和這十六年來不辭勞苦的悉心治療,自己和陸真早已陰陽兩隔,見了他這般舉動,心頭一酸,呵斥的話就再也說不出口,只把陸真抓得更緊。
辛如鐵一邊磕頭,一邊不斷地求懇:“陸先生,請你答應我!”他的喘息漸漸沉了,顯然是力氣不繼,聲音中卻飽含殷切冀盼,帶著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堅持。陸真再也忍耐不住,使力掙開了賀蘭迴風。賀蘭迴風心一沉,以為他是被打動了,不料陸真大聲地道:“我沒法答應!”
辛如鐵一怔,剛要匍匐下去的身子定在半空。陸真盯著他紅腫了一大塊的前額,又氣又急地道:“我沒法答應你!即便我肯,也沒能耐保住你哥哥的性命!”
辛如鐵猛地抬頭。
陸真冷笑道:“你在他心裡有多重要,難道你不知道?找不到你的那些天裡,他的魂兒也像是丟了;若你真的死了,我勉強留他在這世上,也只是具行屍走肉,和死了又有什麼分別!”
陸真性子溫和,這般疾言厲色的模樣實在罕有,賀蘭迴風見他額上青筋浮凸,胸膛起伏不止,知他是十分激動,想要安撫勸說,又拙於口舌,只得又拉住了他的手。
辛如鐵一時不作聲,面上神情變幻。陸真料到他被觸動心事,想要趁勢開解,卻聽辛如鐵低低地道:“陸先生,你聽過白石道人所作的《元夕有所夢》嗎?”
他忽然扯上這麼一件不相干的事,陸真有些懵了,愣然地道:“聽過。”姜白石一生轉徙江湖,所填的歌詞琢句精工,傳唱甚廣。而這首《元夕有所夢》取的是“鷓鴣天”一調,詞中思憶舊情,寫得繾綣哀婉,陸真每次聽到,都會心生戚然。
辛如鐵緩緩地道:“第一次聽人唱這詞的時候,我只有十五歲。那時我聽到‘春未綠,鬢先絲,人間別久不成悲’這一句,心中十分不解:別離可悲,為何別久卻不成悲了呢?”他頓了頓,嘴角慢慢勾出一個清冷的弧度,“可這十幾年過去,我總算想明白了。無論是多麼親愛的人,離別時再是傷痛刻骨,經了年月消磨,這份傷痛終究會慢慢地淡薄。就算心裡仍然會惦記著,掛念著,也總是比不上最初了。”
賀蘭迴風仔細咀嚼著這句“人間別久不成悲”,心下惻然。他想起自己以為陸真已死的這十幾年間的日日夜夜,只覺得辛如鐵的話實在無可辯駁:若當年陸真死在他眼前,他自會不顧一切地殉情,可找了那些年之後,雖然仍是對陸真無日或忘,雖然仍是一想起陸真就會心痛欲狂,卻終是熬了下來。
別離傷,傷離別,最痛的,不過是道別的那一刻而已。
感到賀蘭迴風手心冰冷,陸真心頭一顫,張了張嘴,想勸解辛如鐵的話卻都哽在了喉裡。
辛如鐵靜靜地道:“他向來疼我,我死了,他定會傷心難過。可是,只要捱過了最初的一天,一月,一年……慢慢地,他就會明白,沒了我的日子,他一樣能過得很好很好……”
就像他那時和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