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部分 (第3/4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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著。不過,今夜我卻不能睡,等三更天,還要出去做正經營生。剛才與那張目鬥了半天的嘴,微覺疲乏,但不想優遊過日,便將單腿搭在窗臺之上,壓了又壓,抻抻懶筋。若要做個濟困扶危、憐孤惜寡的女中豪傑,吃不得苦,怕是不成。在屋中,我燈也不燃,否則,外人瞅見一小腳女子獨自打把勢,不定稀罕成什麼模樣,怕是要驚得跌一個跟斗呢。
才一落生,我也曾是爹孃的掌上明珠來著;我七歲上時,家中一場變故,爹被奸臣陷害,落得個滿門抄斬,家產也一盡搜去。幸而恩主把我救下,揀一位飽學之士教我;先生斷言,我異日必成大器。其實,我對經史子集興趣全無,更想會些拳腳功夫,打遍天下無敵手;奈何恩主仍將我看做官宦人家小姐對待,寵愛有加。於恩主,我深受大恩,無可補報,唯有言聽計從,由他分派了。
稍大些,恩主讓我攻女紅拈針線,悶得我恨不得一條繩兒吊死。幸而恩主每夜都允我上西山走一走,解悶消遣,無奈一雙小腳礙事,行動起來極不便。我要放,恩主不應,反叫我裹得更緊。走來走去走了半年許,恩主又叫我跑,仍然是在夜半時分,大街小巷都已沉靜下來;跑累了,丫鬟餵我幾匙紅棗蓮子粥,再接著。如是又是半年,恩主才允我挑些崎嶇險境迤邐而行,並且在腿上和腰間繫上米袋,鞋上釘上厚鐵掌,煎熬不過時,恩主也不氣不惱,只嘆息一句:畢竟是女兒家,唉。這話彷彿當眾鞭撻一般,羞煞了我,只好咬牙硬撐下去。不消數月,我已負重行走如常,恩主還要加碼,將我的雙眼蒙上,盲者上坡下坡。這下我算是嚐到了瞎漢子的苦衷,很是遭了幾把罪,身上傷痕累累。跌重了,不慎一頭撞在巖上,昏過去,恩主用竹筷將我的牙關撬開,拿雞翎子伸入喉管深處,逗出痰液,方才醒來。總之,吃了說不盡的千般苦。終於有一天,我摘去眼罩,脫掉身上馱著的米袋,竟能健步如飛,非常人能比;幾個膀大腰圓的底下人與我同行,片刻就被甩在一里開外。恩主拉住我的手涕淚橫流,一味說:這些年,也是難為你了。我也差一點哭出聲來,但是我能忍,生生將眼淚嚥了下去。我以為這一回恩主總算可以給我派用場了,恩主卻依然說還早還早,非要我學規矩不可。無非是笑不露齒、行不擺裙之類的混賬套子,捎帶腳還要學如何順情說好話,見誰都說小女子夜觀天象,見祥雲瑞靄,拱護紫微,今兒果不其然遇見您老人家了,等等,都是些拍馬屁的言語,肉麻死人了。
一日,秋涼天氣,恩主邀我吃荔枝、龍眼,這些都是稀罕物兒,除了宮裡,北方極少得見。我怎敢貿然領受,慌忙推讓,恩主卻說:“今夜怕是你在我府中的最後一晚了。”我問:“此話怎講?”恩主言道:“你已有了差使,此一去,也算是助老夫一臂之力,只是……未知小姐意下如何?”我桃腮不覺淚下紛紛,忙跪倒說:“恩主吩咐,小女怎敢有違。”一夜不題。轉一天,一乘小轎將我送至潞河驛來,一住就是三年有餘。
館驛中,百十號人都是謀生來的,養家餬口,拿餉銀要緊,所以相處起來簡單。林驛丞也不過是尋常俗人,平生只兩大毛病,一是財迷,二是色。我親眼所見,這幾年他都是吃別人的東道吃慣了口,從不破費自家半個銅板;再者便是沒紅裙佐酒,就咽不下東西去,鎮日裡流連於花街柳巷、秦樓楚館,我看他將來沒什麼造化。張目其人也不足慮,我對他的底細瞭如指掌,他對我的底細則一無所知,就憑這,他先輸我一陣,而且他心內又鍾情於我。雖說看是看不上他,但給恩主一個面子,也不得不周旋他一二。至於李耳與王品那兩個活寶,更不在話下。他老二位都是戲迷,得空兒,就換上藍線絹夾袍,紮上螭虎鉤絲帶,人模狗樣地奔戲園子了。若說他倆全然無能也非實情,李耳的耳和王品的嘴都好生了得,一遇新任進京的官員下榻,他倆一個說一個聽,將新任京官的來龍去脈準能摸個八九不離十。李耳就住在張目隔壁,格局我是清楚的,而王品寓處卻要穿過一條鵝卵石砌就的甬道。據說,他屋內典籍四壁,幾輩子都讀不盡,平日屋子上幾道鎖,誰都進不得;他睡則睡在耳房裡,行徑怪得令人生疑。料想必有些蹊蹺,早想一探究竟,怎奈總不得時機。李耳與王品都是有妻室兒女的人,扔他們在家鄉故土不理會,將服侍公婆、撫養兒女之事都丟給妻子一人擔承,自家倒落得清閒,這年頭,受累的總是婦人。如有來生,我甘願跟神仙老祖叩上七七四十九拜,求他老人家格外開恩,讓我託生個鬚眉漢子,少些個折磨。
時候不早,我該動身了,大門走不得,須鑽一條人工石道。石道內有廳有臺有樓閣,樓閣中石床、石桌、石椅俱全;更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