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蓮蓉見狀,機巧地接過燈,打燈走在最前面,行昭個頭只及到素青的肩膀,拉著素青往花廳走,輕聲說:“素青姐姐素來穩重,做事叫人放心。”
素青被小小的溫暖的一雙手握著,頓感安寧不少,見行昭沉穩篤定的樣子,大感訝異,這四姑娘自今早起,就像長大了,像變了個人兒似的…
“素藍同奴婢說,午晌後針線房就去萬姨娘那兒賠禮去了,大夫人往榮壽堂來前,萬姨娘在正院很是鬧了一番,當時侯爺也在…”素青知道,再多的話就不能說了,從奴才口裡聽到主子的私隱,惹人怒。
聽話聽音,行昭哪裡還有不明白的道理,萬姨娘吃了針線房的掛落,面子上掛不住,而母親素日又好性好欺負,卻不曉得今日母親受了多大的委屈,才鼓足氣來向祖母訴苦…
行昭嘆了口氣兒,花罩間裡受不到冰霜雪凍,心卻慢慢涼下來,事情不會一成不變,自己重生佔的便宜,不可能一直佔下去。連澆花的水是多了一盅還是少了一盅,花的品貌都是會變,何況是人的內裡換了瓤子。
無論如何,都要打起精神,好好過下去。
“祖母今兒勞累了,你們不好去打攪,等明日,我去同祖母說。”行昭仰著臉,望著素青說。
素青感激點點頭,大夫人夜裡獨身往榮壽堂來的事,瞞不住,主子們失態沒體面的時候遭下人看見了,下人們一個說不好,還會受埋怨吃排頭,在主子們心裡落個陰影兒來,得重用是別想了。
從內室往花廳不過兩條長廊,行昭心裡有事,素青覷著行昭的神情,也不敢說話,兩人一路無話,將將過了垂拱吊頂,便聽見裡面有哀哀的哭泣:“我和侯爺夫妻十幾年,我是什麼樣的人,侯爺不知道嗎,他竟然說我擔不起賀家的媳婦兒…說愚婦只會把賀家的兒郎養廢了…”
“夫人,老奴仗著服侍了太夫人幾十年的情分,僭越說句話,您是主母,萬氏只是個妾室,是奴才,您願意怎樣對她都是該的,侯爺惱的是您的態度…”
是張媽媽,伴著太夫人風風雨雨幾十年,忠心耿耿,連賀琰都說得,如今對大夫人說這樣的話,是掏了心窩子。
行昭立在石斑紋垂紫藤花下,聽大夫人抽抽泣泣的哭,待方氏抽泣聲小了些,行昭緊了緊衣襟,深吸了口氣,踏過了三寸硃紅門檻,一臉驚喜的模樣:“母親可是想阿嫵了?這樣冷的天氣,母親也不曉得好好披件大髦來!”
邊說著邊將手爐往大夫人手裡塞,給方氏夜來榮壽堂找了個理由,又搬了個繡墩靠著坐著,親親熱熱地拉過她的手。
方氏看著女兒一副慕孺姿態,小小的臉,翹挺的鼻樑,殷紅的小嘴,眉眼像極了賀琰,卻像一朵青澀含羞的茉莉花,眼淚愈加簌簌往下流,摟過女兒的肩,只嚶嚶地哭。
行昭手裡落了方氏一滴淚,涼得入人心脾,行昭心裡酸楚頓生。
眼看著張媽媽帶著幾個丫頭退了身,行昭索性將頭埋在母親懷裡,兩母女相擁而泣,一個哭的是今生,一個哭的是前世。
行昭緊緊抱著母親軟軟的身子,芬馥的百合香撲鼻而來,哭得不能自已,軟著癱在母親懷裡,抽抽搭搭說著:“阿嫵哭是因為想母親了…母親哭卻不是因為阿嫵,是為別人…”
大夫人哭過一場,神兒也回過來了,總不好同女兒抱怨丈夫的妾室與庶女,只好說:“府裡的奴才恃寵而驕,眼裡都沒了主子…”
“哪裡的奴才敢給母親氣受?”行昭明知故問。
方氏抬了頭,眼光閃爍地望著擺在花廳裡的一尊福壽金粉工筆畫青花瓷,訥訥說:“不是給我…是給萬姨娘…針線房今兒來賠罪說了點話兒。。。”
“所以萬姨娘就來找母親鬧騰?”行昭坐起身,眼眸極亮望著方氏:“今早賀行曉穿著做舊的襖子,要在三叔面前打您與臨安侯府的臉。是我提的讓針線房去和萬姨娘賠罪,是祖母下的令。針線房管事李媽媽再是侯府積年的奴才,再得臉,總是個奴才,不敢來同我鬧,同祖母鬧,卻敢當面給萬姨娘排頭吃,您倒被萬姨娘氣得不行?”
方氏抿了抿唇,爭辯著:“那時候你父親在旁邊兒,萬氏又實在是潑得很,我沒辦法…”
行昭心頭苦笑,教養告訴她不該與母親爭論有關父親妾室的道理。方氏比賀琰小整十歲,賀家為了娶到方氏,賀琰等了近五年的時間,將成親就把通房都散了,在嫡子沒知事前,庶子一個也不準蹦出來。賀家的規矩算是極好的了,才將方氏養成這樣一個遇事就軟的性子,賀琰也只是惱方氏內宅的事都管不好,壓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