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條路一直走下去,就他們倆一起,長長久久的走下去,走回四條街上他們的家。
——年三十晚上,韓耀因為這個想法怔在垓道上,到底也沒去咬張楊送到他嘴邊的豆包。
從楊樹垓的冰雪中爆竹炸響,喧囂沸騰,再到塵煙散盡,他帶著一身硫磺味兒走回鯉魚漆門,和張楊挨著火牆躺進被子。這一晚他頭腦中到底轉過了多少道思緒,到底湧出過多少詫異和咬牙切齒的糾結,連自己也數不清了。
輾轉直到晨光熹微,廚房傳來張母熱早飯的盤碗輕響,韓耀眼角帶著通紅的血絲,定定看著身邊睡得直呼嚕的張楊,終於透徹了當的明白了,斷定了一件事。
從南郊破屋相識以來,也許就是從張楊蹲在窗臺底下用泥巴抹花盆的那個清晨開始,韓耀的心肉中埋進了一顆種子。
他們在一起過了這些日子,張楊找到工作之後給他買的一包餅乾;師範學院門口的憤慨和車鈴聲;餓飯那晚,張楊伸手摸了他的頭髮;除夕夜在巷子口撿小炮仗;汕頭海邊的夜風,他們沿著海灘漫無邊際的尋找;天天晚上,張楊從劇團臺階上朝他大步跑過來……
甚至一碗l餃子,一塊冬瓜,一支菸,一個笑容,一句“咱家”,甚至近乎數不清的那些小事兒,瑣碎的早已記不得,卻一滴不漏的順著縫隙溜進心坎,澆灌滋潤,這顆種子就這麼悄無聲息的髮根抽莖,偶然在不經意間痛癢一下,半點兒沒察覺得就緊繃繃纏繞在血肉裡,等到盤根錯節時,哪怕隨意在頭頂綻開的一朵煙火,都能讓它再也耐不住的頂開土壤,冒出芽。
韓耀知道自己心裡長出來的是什麼。
為啥和小孩兒在一塊就舒坦,為啥總想著他,搬家也帶著他,小孩兒咋樣都覺得好,現在他明白這到底是咋回事兒了。
“呼……”張楊睡得四仰八叉,忽然翻身趴在褥子上,手臂打在韓耀脖頸上。
韓耀握住張楊的手腕,輕輕摩挲兩下,忍不住掌心收緊。
這肯定不是病,不是罪。他韓耀不怕,不泛嘔,不後悔。只是卻也不能道明,不能在人前顯現絲毫。
道明瞭,小孩兒會怕他吧,指定得犯膈應。讓人察覺出來,白眼鄙視也罷,在社會眼裡,這是罪過,因為這事再牽連張楊蹲牢子。小孩兒這麼小,還啥也不懂。
韓耀攥著張楊的手,自嘲。
以後咋辦啊……操,真他媽悲哀。
倘若不是老天爺緊接著就給他們一個契機,韓耀可能狠狠心就掐斷了剛生出個小尖兒的情意,可能離開,也可能默默耗著挺著,耗到張楊相親說媳婦。但無論怎樣,如果當時沒有了這個契機,他和張楊腳下的路一定會分別偏離去不同的方向,他們的人生也定是與此後所經歷的一切南轅北轍,各自成了另一番光景,得了另一端姻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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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年初一早上不開灶,吃得都是三十兒年夜的飯菜,這是盼望年年有餘。
張母熘了兩蓋簾餃子,肘子肉沾蒜醬,小雞燉蘑菇,酸菜湯和大盆魚凍,疊被掃炕之後放上炕桌,四人圍坐著吃飯。
張楊端著碗往嘴裡扒酸菜絲兒,眼角掃見張母從木箱子裡數出三塊錢零錢遞給張父,雖然不知道拿錢幹嘛,不過還是緊忙道:“媽,我這兒有錢,我給你們拿。”
“不用,花不多少。”張母坐回炕頭,拿起筷子給韓耀夾菜,“後院老吳三黑家閨女明天出門子,今天在家擺孃家宴,年前就告訴咱家了讓都去,你爸等會兒趕車買禮,我吃完飯上她家幫整菜,你拾掇利索中午過去,早點兒去跟老吳家多嘮嘮嗑。”
張楊大驚:“年初一擺孃家宴?”
張母撇嘴:“可不,莊稼人就冬天有空辦事兒,他家找人給算了,說是初一辦好。現在忙不過來的忙,也虧得人緣不錯,要不誰年初一上別人家幫忙做席啊。”
老吳三黑家閨女跟張楊同歲,他倆還有二賴子仨人是一起長大的,唸書都在一個班。去年張楊沒回家過春節,沒趕上二賴子相門戶和結婚,二賴子的新房蓋在另一個屯,今年見不著面了。沒想到一晃的工夫,吳春榮也成家了。張楊想起小時候一起去西溝撈泥鰍的事兒還能笑出來,也有些微感慨,點頭:“十點去她家。”
張父三兩口吸溜完酸菜湯,往嘴裡塞了倆餃子就起身穿棉襖,邊說:“她家姑爺不錯,上回去他家我瞅著了,能幹,眼裡有活兒,真挺不錯。”
張母也抹了把嘴放下碗筷,站在門邊圍頭巾:“嗯吶,老吳家小姑娘有福。姑爺家在上溝子,那地方也是離城近,富裕。那啥啊老兒子,我跟老鬼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