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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傅斟睚眥必報的歹毒性格,是不會白白吃這種啞巴虧的。他自己勢單力薄成不了什麼事。自然都得倚仗幾位有勢力的大哥們。誰成想,君先生特意傳了話出來,碼頭這件事就此打住,兩邊都不許追究。
趁安哥和戈良來家裡吃飯,向他們打聽箇中因由。戈良一臉不屑的說:“劉善德的結拜兄弟大疤頭,在租界巡捕房做事。目前君飛揚還要用著他們弟兄。自然處處維護。在租界裡頭,他劉善德大可以橫著走。只怕出了租界,就是橫屍了。”
我和傅斟不解其意。安哥耐心解釋說:“那幾年你們不在,自然不知道。劉善德和淞滬警備司令的公子,在舞廳為了爭女人大打出手,結下了仇。之後兩個人纏鬥不止,互相使絆子斷財路。那李公子對他恨之入骨,只是他從來都躲在租界裡不出去。李公子對他奈何不得。”
傅斟聽著,搖搖頭一樂:“這狗仗人勢的東西,不掂掂自己的斤兩。到處與人叫板,叫著叫著,還真把自己當個角色了!”
轉過天,海天大哥送來帖子,名旦崔月樓崔老闆邀約去同生大戲院捧他的場。崔月樓是君先生新近力捧的角兒,從北平來上海跑碼頭,頭一次在同生大戲院登臺,唱扈家莊。
我從小念西式學校,對京戲全無興趣,知之甚少。傅斟比我稍好一些。九爺一家很重視小孩的教育。傅斟小時候是請先生在家裡教習的。傳統的詩書字畫都算是入了門。國學國粹自然都略知皮毛。只是後來出外讀書,穿西裝,說英語,念航運學科目,先前那些半吊子學問,漸漸也都丟下了。
同生戲院的臺子很高,坐席分上下兩層。下層是散座。左右兩側有半弧形的扶梯。上層是一間間呈扇面狀排列的小包廂。包廂對著戲臺的一面是敞開的,前面有半人高的雕花欄杆圍著。兩側是木格子框的毛玻璃隔斷。正中一間包廂極大,陳設得精緻華麗。是君先生專用的。君先生是好戲之人,偶爾興致來了也會下海串戲粉墨登場。
崔老闆的水牌早早立在戲院門口,足足有一人高,看得出君先生是有心捧他挑大樑。
我問傅斟扈家莊是出什麼戲,傅斟說那是適合我們看的戲。我問他為什麼,他說:“內行看門道,外行看熱鬧。這一出是武旦戲,動作漂亮人物又多,極其熱鬧,當然最適合我們這種外行中的外行了。”
這一出果然熱鬧。一開場各色人物亂哄哄齊登場。仔細聽下來原來是水滸傳裡頭梁山好漢收服扈三孃的故事。崔月樓打龍門一出場,頭戴紅福巾,上罩紅簾紅絨球,扎雉翎狐尾,穿紅女甲,腰間紅絛帶。旌旗招展,起威拉式。未開口,先碰了個滿堂彩。我雖不懂戲,也覺得扮相英姿颯爽,招式乾脆利落。看得人眼花繚亂目不暇接。
君先生坐在旁邊的包廂,一邊看戲一邊聽見他不住的喝彩叫好。中間還特意叫海天大哥過來,說是散了戲在隔壁的醉香閣設宴,為崔老闆慶功。今日受邀前來的“自家人”皆要前往。讓我們先行過去。他待崔老闆卸了妝一同過去。
醉香閣與同生戲院一樣,都是古色古香的傳統風格,兩下毗鄰而建,由一條長廊相連線。院中有假山清泉花草亭臺,一樓的的長廊兩側各有數座八角飛簷的亭子,亭子一圈的雕花窄扇立門全部開啟,儼然便是通透敞亮的雅緻包間了。
臺上謝了幕,想著酒宴沒那麼快開始,我和傅斟邊聊船運公司的事邊慢慢踱過去。一走過長廊,眼尖的夥計立刻迎上來,招呼說幾位先生已經到了,在內裡喝茶,說著,引了我們來到了正中的一間亭子。
尚未走近,隱約聽著裡面在議論崔老闆的戲。有人說崔老闆秀眉鳳目面白唇朱,天生的媚像。有的說如今在北平,小一輩裡面崔月樓也算是各種翹楚了。又一個說道:“扈家莊這一齣戲,走邊上大有文章。翻身、涮腰、掏翎、舞戟這些個技藝,不光是看身段,還得看絕活。今天這崔老闆,活兒使的平平。”說話的這個人,瘦臉黑麵,留著兩撇小鬍子,正是劉善德。
傅斟一見,腳下當時定了一定,轉身往回走,正好君先生攜著崔月樓緩步過來。
想必君先生這桌酒宴,明裡是慶功酒,暗裡是和合酒吧。
君先生攔下傅斟,湊到他耳邊輕聲說了幾句話。傅斟垂著眼皺了皺眉頭,一邊聽著,一邊用腳尖輕踢了幾下旁邊雜亂的草葉。待君先生講完,極不情願的轉身隨其走了進去。
一進亭子,傅斟立刻恍若無事一般,滿臉堆笑與眾人一一招呼。
入了席,君先生拉著崔月樓坐於上首。我和傅斟輩分最小,自然坐在下首位。仔細端詳,崔月樓長得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