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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犬子安好。”
雪緋紅終於未能忍住,“嗤”地一聲,卻沒有半分笑意,“硬把龍子說犬子,當然也隨你的便罷,我只是聽了耳朵不大受用。”她偏了身子,“皇上,既然您兒子性命無憂,草民也不欠您什麼了,告辭。”
“等等,”琅珃大步走上前來,“鍾姑娘,你不欠朕什麼,是我欠了你。”他輕嘆道,“可否給我一些機會,去補償他?”
鍾顏岫凝視了他半晌,“您話語有些錯亂了,皇上,”她再不聽他多說,閃身自他身邊再次擦過,行到寨門前,看著那裡站立著的青年侍衛們,又淡淡回了頭,“陛下,我現在隱約還記得當年牢獄中家父對您說的話,那時候,他說,‘待陛下君臨天下數年,怕是會明白何為功高震主、何為高處不勝寒’,我想,這話的(炫)意(書)思(網),我大概是明白了。”手中緊緊攥著冰涼的刀柄,她不再多看一眼,疾步走出寨門,翻身上馬而去。
快些、快些、再快些,一路上,她的心裡除了這幾個字,便再也沒有了別的想法,如果說琅珃的話已經足夠帶給她無法言說的震驚,那麼潛藏在話裡的、甚至連琅珃都不可能知道的部分,卻更加令她悸動惶然。
她只能一遍一遍地在心裡祈求哪怕任何一方的神靈,不要讓她遲了,不要冷漠吝嗇到可怕的地步。
她最終死命裡勒住韁繩,完全不顧胯?下的駿馬是如何聲嘶力竭地哀鳴,也根本來不及看它一眼,便晃身入了蒼茫北峻。
斷裂的枯木酸澀的聲音,配合著彷彿萬古不曾有人煙般的岑寂,除了能夠令所有身處其境的人感到倉皇無依之外,便再沒有別的感觸。她任由衣袂被嶒稜巖角撕裂扯碎,一徑奔跑到山坳悽迷霧氣之前。
韋渡江早已教授過她穿過這陣法的訣竅,雪緋紅根本不在意谷中人訝異的目光,幾乎是涉水而過,在水榭前的石階上頓住了倉皇的步伐。
水榭雕花欄杆的後面,白衣青年側坐在木椅上,只能看到他腦後的長髮如流蘇一般垂下,靜止在那裡,猶如倥傯時空的俘虜。她加快幾步繞了過去,心跳幾乎突地停止,池杳冥兩頰蒼白,似乎連呼吸都不復存在。
那是雪緋紅六年來,再一次知道什麼叫做害怕,她伸手去推他、去搖他,她甚至想咬他,只要讓他醒過來,她什麼法子都能用。
在她搖晃第二下的時候,池杳冥的眸子就睜開了,依舊是秋水闌珊般,透著些許疑惑。他略略回頭,目光對準面前的清麗女子,臉上先是閃過一絲不相信的神色,又立刻轉變為些微尷尬,急忙將身子撐了起來,“我大概是睡著了,你,你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
他身旁一個小巧的搖籃中,寧兒嘟著小嘴,睡得正沉。
雪緋紅的一腔焦急無措化作連續不斷的喘息,她輕輕伸手觸上池杳冥的臉頰,“你,你莫要再這樣嚇唬我。”
池杳冥一笑,握住了她的手指,“不是讓我留在這裡等你麼,怎麼又成了嚇唬你?”他的眸子很清很純,好像在竭力消弭她的恐懼,雪緋紅覺得自己在剎那裡被吸附到了那片純澈之中,她正欲微笑,卻發現自己其實在不停頓地一墜到底。
惶然抽回了手,她不顧池杳冥詫異的目光,轉身便跑向藥壚,顫抖地掀開擱置在案臺上的青碧小鼎,裡面,空空如也。
她再次腳步不穩地回到池杳冥身前,凝視著他,然後,伸手抱起睡著了的孩子,寧兒被這突然的搖晃驚醒了,咧開嘴哭泣了起來。
孩子的雙頰異常粉嫩,眼睛如兩粒黑葡萄,小手從襁褓中伸出來用力揮舞著,甚至隔著被子也能感受到他的腳丫也未曾安分。
她慢慢湊近孩子的面頰,聞到一股意料之中、卻情理之外的清幽香氣。
然後,手一抖,嬰兒在驚惶的哭聲中險些墜向地面。
池杳冥大驚,奮力向前撲去,牢牢抱穩孩子,“你怎麼了,顏岫?”他不確定地看著雪緋紅全無血色的面頰,“是生病了麼?”
雪緋紅也張開嘴,像是想笑,卻抖動著嘴唇,表情極其怪異。
她這樣的神情更是讓琅珂心裡七上八下,終於,她發出了一些連自己都不知道怎麼發出來的聲音,似哭似笑的,極其異樣。“你很喜歡普度眾生,是吧,你是捨己為人的君子,對吧,我此生遇上一個這樣的男子,應該高興,沒錯吧?然而,”她驀地直視著他,臉上已經縱橫著全是淚痕,“然而我不高興,你有能耐瞞著我,就瞞我一輩子,為什麼我要去知道!你告訴我,當我發現那棵紫芝不見了的時候,你又準備怎麼瞞我,你說啊!”